但是,在一个流动的、精英体制的社会,上述做法却对未来的成功毫无益处。把孩子培养成人,让他拥有想象力、自信心和自制力,以便为将来有所筹划,在竞争激烈、瞬息万变的社会上占据一席之地,这需要多年艰苦细致的努力。放任自流或无为而治,不能保证孩子获得应有的条件,以在现实中胜出。
中上阶层的父亲们越来越由于商务和工业而远离家庭,他们无法应对初为人父所面临的挑战。因此,社会劝说母亲承担传统父亲的角色,做家庭的首席教师,监督训诫,评断是非。正如《独立宣言》签字人之一,费城的本杰明·拉什所说:男人们不像过去那样有时间管教子女,因此母亲需承担这一职责。拉什预言,如果她们接受这一挑战,就需接受教育和培训,因为抚养孩子正变成一项复杂的工作。
培育子女的需求日益增长,这为妇女接受教育提供了理由。让女孩受教育,使她们能养育未来兼具“资本主义精神”和“基督教美德”的劳动者,这是19世纪早期美国的一个显著特征。大量女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目标是把女性培养成有知识的母亲。1790~1859年,美国识字女性的比例空前提高,在世界上遥遥领先。到19世纪中叶,识字的美国白人妇女几乎与男人相同。到1860年,不识字的妇女在新英格兰只占5%,在南方占20%。
识文断字的母亲们阅读杂志,这些杂志提供有关儿童健康和管教训诫的“新招儿”,同时也让她们相信自己正在塑造“全社会的性格”。那些启蒙运动中的教育革新者们的思想被一再重复:抚育好子女要求母亲们更慈善、更温和、更耐心,每时每刻都需要付出关爱和保持敏感。冷酷严厉的家长作风无助于让孩子获取那些良好品德—自立、诚实、勤奋和节俭。妇女就这样被征用,承担起培育现代工业经济所需要的人力资本的任务。20世纪70年代,一些女权主义学者把养育子女的精致化倾向看做女性的退步。此时正值妇女刚刚走出“女性神话”之际,因此她们认为,突然给母亲那么高的评价听上去既熟悉又压抑,有一种不祥之感。19世纪的“母亲崇拜”是一个弥天大谎,它在男人垄断市场、金钱和公共权力的时候把妇女圈在家中,实际是对“女性的束缚”。然而,即使对母亲的礼赞的确有助于使受过教育的女性远离公共生活,如前所述,这也并不能改变以下事实:女性承担抚育儿童的工作有着深刻的经济上的后果。
但是,经济史却把这些内容遗漏了。按照有关家庭的一般说法,到19世纪中叶,随着生产从农庄转向工厂,所有重要的经济活动都走出了家庭。家庭从一个制作大多数必需品的生产单位变成一个休闲、消费和情感充电的场所—一个“无情世界的避风港”。显然,工业化把家庭连同家庭中的妇女排除在了“工作之外”。
事实上,家庭仍是经济的一部分,只是家庭制作的产品和劳务的性质发生了改变。新的家庭产品是精心抚养的孩子。按人类学家万达·明格·克莱瓦纳的观点,“前工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过程中,家庭作为生产单位也发生了质变,原来为食物而忙碌,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工业化的劳动力市场培养和训练劳动力。”通过培育新的劳动力兼市民,用雪莉·伯格拉夫的话说,家庭已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