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考生的钟点,不露声色地回到家。从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可干大事的人,我撒起谎来,一点都不慌张,滴水不漏。撒谎也是需要天才的。
连考三天。我都照方抓药。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比我站在领奖台上,还要得意得多。
出成绩的那天,父母对着我五科拒考的记录,一齐犯了心脏病。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乖乖地送我到部队。这回不是我要求,是他们主动安排的。他们不能看见我在面前晃,没法同所有认识我家的人,解释这件事。我是家中的耻辱,要把我坚壁清野。
到了部队,我觉得外界对部队的传说,很没道理。老说它是个大学校什么的,其实它的规则和学校一点也不相干。一定要找一个比喻,它像一座封闭的庄园。
家里人以为把我送进熔炉,就万事大吉了。其实熔炉里出钢也出渣子,他们疏忽了。
别以为我在部队表现很坏,那印象可不对。队伍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劳动和训练,拼的是体力。平常总是说干部子女和城市兵怎么不好,是因为他们不能干活。
农村出来的基层干部,评论起人来,有点像衡量阿Q的标准,能吃能做就好。这很对我的脾气,我是干什么的?参加过女子铁人运动,查查市里运动会的成绩,至今有若干项还保持在我的纪录上。平时那点跑步出操越野拉练,对我实在不足挂齿。他们就说我不怕苦,不怕死。我一个劲解释,这实在小菜一碟,也不管事。后来我就心安理得了,因为他们夸我的时候,实际上夸的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跟我没关系。
还有服从。
运动员是很讲服从的,对我不是难事。但后来我也忍不了,因为教练让你服从他,一般的情形下,都是他比你高明。就是你暂时看不出奥妙在哪里,跟着做,好处也就显出来了。但连里水平可不是这样,有时完全是瞎指挥,你还发不得一点怨言。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叫服从的最高境界,就是听一个比你蠢的人命令,还得面带笑容。
刚开始我受不了,后来我当了班长,也就渐渐想通了。比我官大的,一个连不过才几个人,比我官小的,可有十几个兵。你们训我,我就训他们。像传送带,一级压一级呗,心里就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