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病,裴华山对花岚的温度比以前要暖一些。花岚甚至希望他们的关系,因为灾祸,有一个质的改变。祸福相依,也许这塌天之难,使他们恩爱起来,也说不定啊。
花岚抱着这样的期望,开始了治疗。她的情绪像抽水马桶里的白色浮漂,随着外界的旋钮而波峰浪底地起伏,裴华山的态度就是马桶里的水。花岚重病时,裴华山也还算尽心,后来,化疗进行了几巡,渐渐走入正轨,裴华山就疲沓下来。待到花岚主要是在家休养,裴华山的态度也就退行到和以前差不多了,重新不冷不热的。
保姆照顾一应杂事,花岚百无聊赖。一天,花岚在裴华山的西裤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书一串数字,共八位,一个本市的电话号码。花岚觉出那不是裴华山的笔迹,而极有可能是一个女人写的。那种墨绿色的羊羔皮纸,非常别致华丽。
如果仅仅出现一次,花岚可以装傻。她会对自己说,这是裴华山的一个客户留下的,商场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呢?要命的是,纸条每隔一段就神秘地出现一次,永远是在裴华山的右侧西裤兜里。
花岚可以肯定,纸条不是裴华山装在裤兜里的。裴华山是从小地方来的,格外注意礼节礼仪的自我培训,久而久之,他比很多世家子弟更显得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当他穿第一套西服的时候,就恪守绝不在西裤口袋放杂物的习惯。在他嘲笑人的经典词汇里,就有:是不是绅士,看看他的裤兜就明白了。××裤兜鼓鼓囊囊,像塞了一窝癞蛤蟆,天生一个暴发户!
花岚到街上找寻这种纸,店里告诉她,这是特制的进口纸,一般商店根本不进货。高级礼品店里有这种纸。墨绿色的羊羔之皮,可怕而邪恶的号码。
花岚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不聪明的女人直觉可能更加发达——有一个神秘的女人,潜伏在裴华山的身边。这个女人不但不想掩饰自己的存在,她还要让花岚知道这个存在。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花岚生活在惊恐之中,不知道该对什么人说这件事。爸爸妈妈吗?他们把她成功地嫁到了一个她能嫁到的最好的男人,就像一张股票在价位最高的时候,卖了出去。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充满了预见的快乐和骄傲。花岚不忍破碎他们的幸福。自己从未给他们带来过骄傲,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权利把他们自己抚育的快乐,再毫不留情地毁掉呢?况且,毁掉之后,她就能有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