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改革的目的是什么?很早以前,父亲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很明确的:“藏富于民,让人民富起来。”一直以来,他既不认可苏联和东欧那种加重群众负担的高积累模式,也不赞成高度竞争追求高额利润的资本主义模式,而是希望中国走出一条以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来推动农、轻、重生产为序的社会主义新模式。记得1982年5月19日,父亲召集了一次研读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的讨论会。在这次讨论会上,对消费问题的意见虽不能完全一致,但已引起党内高层的注意,并产生积极影响。
父亲主张在新形势下,既要刺激消费,又要引导消费,这是改革开放面临的一个新课题,他不主张城乡居民的收入过分集中在储蓄方面,不同意过分地强调积累。
我记得在上小学的时候,一位女同学写过一篇作文,描写她在夏天穿了一件花色鲜艳的布拉吉。立即遭到周围同学的讥笑和讽刺,说她爱美,爱打扮,但她内心却充满了一种少年女生的愉悦。她的内心独白是:“今天我穿花衣服,明天你们就会穿上更美的连衣裙!”语文老师当众向全班同学朗诵了她的作文。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当时穿花衣服的号召,就是团中央发起的。父亲当然是个最积极的策划人,并得到财政部的大力支持,国家为此增加了税收,时为财政部部长的李先念为此喜上眉梢。这是我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倡导消费。改革开放以后,父亲率先穿起西装。为此,一些民主党派的老同志给他写信:中央提倡的都好,就是穿西装不好,因为西装不是我们的,应该穿中山装……他在大会上解释说:中山装也不是我们国家的传统服装,是孙中山先生引进后改装的。
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出身于湖湘文化之地的父亲来说,故乡文化对他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当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就说过:以后几个孩子,谁上初中,家里可以给他买辆自行车;上高中,可以给一块手表;上大学,可以给一架照相机。他对家人如此,对全国的青少年也有此“梦想”。改革之初,他就和身边的人讨论,要让青年人学些什么技艺呢?他提出应该训练青年人开汽车。据李汉平回忆:1984年我们家从富强胡同6号搬到现在的居址,中央警卫局也给他分了一套居室,汉平同志想把原来的住房留下。父亲对他说,富强胡同我家的房子要还给团中央,一间也不要留。你的房子也要还给机关。以后,总有一天我们的老百姓可以用自己的钱买汽车买房子。
父亲提倡消费,同时也提倡艰苦奋斗的精神,他反对不合乎生产力水平和豪华奢侈的高消费,他更痛心疾首地反对生产领域中的浪费。对浪费资源、盲目投资、不计成本、没有效益、不惜民力、长官意志的经济增长模式,他有着一种天然的恶感,并把它归之于体制问题。碰到一些反反复复、劳民伤财的胡子工程,他总爱说一句话:“张书记挖,李书记埋,王书记上台又重来!”
1983年12月22日,父亲主持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审议《中共中央关于一九八四年农村工作的通知》时,提到管子讲:“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后来司马迁的《史记》把这句话改为“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对此,他做了认真比较,他认为这种古典的经济思想是对的,需要我们很好地借鉴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