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走,也没骂,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望了望屋顶上的吊灯,马上提起精神,显出兴致极高的样子,赔着笑脸,在范石生床边坐下,凑近烟灯,帮助范石生挑着烟泡。范石生受宠若惊,朝门口一扬手:“再拿一副家伙来!”
廖仲恺急忙摆手:“我没这个口福!”
“你是男人不是?是就上来!”
烟具端来了。廖仲恺犯了难。他半生走南闯北,还真没吸过这玩意儿。为了使范石生欢心,为了军校的日子……他咬了咬牙,只得豁出去了!凑近烟嘴,使劲一嘬,苍白的两颊凹了进去,两眼哗地流出泪来——心也在流泪。虽然吸得十分不得法,还说不出烟的味道如何,但他还是连声夸奖烟的劲头好。“要这样!”范石生做起示范。嘴唇闭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烟雾漏出来。随着他粗大的喉结往下一走,范石生仰面朝天,骨碌碌吐出一长串烟,舒服得直拍肚子,漆黑的胡须跟着抖动。
廖仲恺从自己博学见闻里挑出几段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范石生听。范石生闻所未闻,吃惊地张大了眼,连烟都忘了抽。正在要紧关头廖仲恺一下打住。范石生像个孩子般地纠缠起来:“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嘛……”廖仲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轻声说:“这是郊县该纳的一笔款子,你太忙,我给你代收一下。”
有一刹那,那双老眼发亮,露出一种老奸巨猾的神色。
“数目不大。”廖仲恺哄着。
“干什么用?”
“我的住宅破烂不堪,想重修一下。”
“你自己用多少我都给得起。就是不能搞鸟的军校。”范石生从怀里摸出个小图章,放在嘴里哈哈气,朝纸条上使劲按了个印。又想起那个没完的故事,催问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