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个老女人挑剔我的闺蜜十二说：你最近写的文都没有以前好看了，俗！

她之所以发表此番感慨，想来也没别的因由，大抵是因为十二最近买了房嫁了人，落了地生了根，笔下多了“叉着三八腰与装修小工唇枪舌剑砍价”，以及与老公的家务琐事鸡毛蒜皮，少了“落叶哗哗响她心底一片惆怅”云云。

我同此大妈交往不深，只知道她是四十岁左右离婚女人，当年赚过钱也结过婚，二者皆因经营不善而崩盘。好几次我见到她，挽着十万块的爱马仕包，同一帮所谓的名流侃侃而谈，也爱上前挽领导大哥的手发嗲，貌似自觉有魅力，相当有品。

也不怪她，她大概是习惯了看当年的闺蜜，文里充斥着浪漫与忧伤。

年轻女子大多都有过一段伪文艺的日子，只看到那些虚幻日子的影子，倒见不得同类穿着围裙下厨房的模样了。而与闺蜜朝夕相处过的我，不认为她变俗了，反倒认为她变得更美好了，亦是认为，她的笔下更加深得我心。

我曾见过我的闺蜜们，在我面前试品质优良的碎花长裙与雕刻精致的首饰。那是二十岁的时候。我也见过她们提着GUCCI或是DIOR的包包坐在星巴克的门口，与我坐一个下午，交谈甚欢。那是二十五岁的时候。我也见过她们，穿着棉布的灰色围裙，在厨房里炒一碗剩饭。那是二十七或是三十岁的时候。我也见过她们在小区楼下，一把拉过准备掏钱的我对着卖桂圆的小贩说：九块！谁说的十块？明明我昨天买是九块，你不要坑我朋友！那是准备结婚的时候。我见过她把精美的铂金戒指取下来，然后把手放进洗碗池里。我见过她们把那些高傲而自私的有钱男甩在一边，然后把手放进温和踏实的经济适用男的手里。我见过她们与过往的幻想与幼稚告别，然后走进厨房煮一碗汤或是白米饭。

出世或是入世，都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关键是，要懂得什么时候出世什么时候入世。

于是，我不禁在想，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称为好女人。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称之为魅力女人。究竟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称之为俗气，什么样子的女人可以唤作脱俗。

永远年轻漂亮，那是个幻象。娇气与任性，也是终究被唾弃的对象。

正襟危坐在高堂固然好，洗手下厨熬羹汤也未必就失了身价。如同最近火热的电视征婚节目，一群女人化了妆，造了型，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漂亮过，一瞬间觉得自己宛若天仙，于是飘飘然，看到任何男人都不入法眼，问的问题也开始虚无缥缈不涉烟火起来。

嗲声嗲气的小女生对着男人说：我不会做饭诶。

男人点头如捣蒜：我做！

娇里娇气的女人对男人说：我不喜欢闻烟味。

男人受宠若惊：我戒！

我在电视机的这头捏一把冷汗，连最基本的男人谎言都分不清，连最基本的照顾自己与家庭的能力都没有，连最最俗世的女人都不会当——如何永远维持你天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