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围一片安逸的田园风光,1971年却是我和绍进非常艰难的一年。绍进工作非常辛苦,物理系很欣赏他。他在颇具声望的物理学专业期刊上发表了许多论文,被认为是他所在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他的学生也都认为他是个好老师。对于像绍进这样一个母语并非英语的外来移民来说,这实在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所以入校仅仅两年后,绍进就被系里任命为副教授,并享有终身教职。不幸的是,这段时期,由于伊利诺伊州政府出现财政赤字,依照政策,伊利诺伊大学的教学经费被冻结。那一年,全校员工工资都没有增长。绍进升了职但却没有加薪。此时我们不仅要付新的房屋分期贷款,现有的房子也需要重新改造。我们一家四口,有两个仍在幼年的孩子,手头一时非常拮据,我必须出去再找一份工作。
1971年秋天,我回到了哈格尔博士的实验室。我1970年春天离开实验室,但在没有工作的这期间,当有我感兴趣的学者来学校开讲座时,我偶尔还是会参加系里的研讨会。我时时提醒自己保持对我所在领域的关注,以免自己被时代落下。
我们把纯如送到我们家对面的一所蒙台梭利幼儿园。这样我早上上班之前,可以很方便地顺道送她上幼儿园。这也是我们买下这所房子的原因之一。
纯如在幼儿园似乎不太开心。她开始不停地吮吸手指,半夜频频醒来。我知道,对纯如来说,一个新家,一个新幼儿园,再加上我们忙乱的生活,使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她晚上会做噩梦,她需要确认我们对她的爱。从很早起,我就发现纯如是个敏感的孩子。发生在她周围的事情对她所产生的影响远比对其他普通孩子要多。我也发现,我需要以一种特别温柔的方式对待她的情绪。 1972年,我的父母移民到美国,住在纽约。纯如和纯恺终于可以和他们的外公外婆见面了。尽管1968年纯如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我母亲曾经来过美国,但纯如完全不记得她。纯如和纯恺知道他们的外公外婆在台湾,但面对面打交道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这时候,绍进有一个在1972年夏天访问长岛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Brookhaven National Lab)的机会,那里和我父母的住处很近。
我父母住在一间我弟弟帮忙租下的房子里。我父亲那时已经73岁,我母亲58岁。这将是他们生命之旅的最后一站。他们在中国大陆长大,经历了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最终在台湾安家。他们从来不曾料想到,有朝一日会来美国安度晚年。因为他们的5个孩子都在美国。
1972年夏我们拜访我的父母时,他们刚到美国几个月,还在努力适应新生活。我父亲尤其不适应,他一直抱怨越洋长途飞行让他头痛,他花了很长时间倒时差。但我母亲见到纯如和纯恺时喜出望外。纯如是母亲的第一个外孙女,而且正如上面提到的,纯如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母亲曾在普林斯顿看了她几个月。正因如此,纯如在母亲心中占有特殊地位。我母亲是个好厨师,我们每次去看她,她的头件事就是下厨为我们做一顿大餐。对她来说,在充饥之外,这还是一种爱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