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我一条浴巾。我接过来,把自己舒服地裹起来。我感到温暖而安全,想把头深埋进去。浴巾带来的安全感令我回想起洗澡后妈妈用浴巾裹住我的感觉。刹那间,我的泪水决堤了,默默的哭泣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告诉我今天不会再为难我了,劝我冷静下来、别哭了,然后把我搂在怀里安慰我。我不想要这个坏人的安慰,但这里再没有别的人了,我只好勉强接受他带给我的慰藉。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落过一次泪,只是有几次在心中暗暗流泪。
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正在被一只凶狠的大狮子抚慰着。这个念头使我害怕极了。热辣的泪水持续不断地从脸庞淌落,坠入空虚。他又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没有留意。于是他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由于他的音量变大、语气变强,我害怕起来,所以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他说话。“我要带你去别处,”他说,“你一定要安安静静的,不然会有麻烦,如果你乖乖的不做声,就什么事也没有。”
“我可以穿上衣服吗?”我问。他嘿嘿一笑,说:“不可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又问。“这可说不准,”他回答,“但我会争取尽早让你回去。”我家里并不富裕,我告诉他,但为了救我,他们会付赎金的。“真的吗?”他看着我笑了。我告诉他,只要让我妈妈知道我在你这里就行。他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看。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下低矮的台阶,来到楼下的走廊。他又把毯子蒙在了我头上。现在我身上除了浴巾和毯子以外,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了书包,没有了衣服,也没有了鞋子,只剩小拇指上妈妈给我的这枚小小的蝴蝶形戒指。陌生人在前面为我引路,我的双脚一步步踏在地面上,先是感觉到混凝土坚硬冰冷的质感,随后感到湿润冰凉的青草轻轻地搔着我的脚。由于他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头低不下去,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双脚,但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脚下的路面,也能够清晰地听到火车的声音。一定要记住这附近有火车,我自言自语道,如果有人在找我的话,我就可以告诉他,我被关在一个能听到火车声的地方。接着,我的双脚感觉到树条树枝一类的东西(有些上面长有尖刺),还有泥土以及硌痛了我双脚的岩石。我试着踮起脚尖走路,但因为他在前面带路,走得又急又快,我必须加快脚步才能跟上。有岩石的地方过去了,现在我感觉到我们又回到坚硬冰冷的混凝土路面上来了。
这时,我听到一扇门或者一道栅栏在我们面前打开,随后又在我们身后关上。我们又走了几步,我听到他在摆弄着什么东西,发出咔嗒咔嗒、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着像是一把锁。蓦地,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滑过我的脑海——我忽然想起了绑架发生时坐在车里的另一个人,她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直没再露面?但这想法一晃而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双脚上,我感觉到它们陷在了一堆细碎的小卵石里面……现在要上台阶了。尽管他提醒我要小心,可我还是因为看不见而差点踩空。不过由于他拽着我的胳膊,我并没有跌倒。我一级一级地迈上台阶,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我感觉到紧贴在地面上的毯子非常粗硬,一点也不柔软。接着,我听到门在我身后关上的声音。然后他带着我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继续往里走,又进了另一扇门。这时,他终于掀掉了蒙在我头上的毯子。
地板上的一捆毯子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和我们刚刚搬进卡尔的公寓时,我用来打地铺的那种一模一样。记得当时那里只有一间卧室,所以卡尔让我用装鸡蛋的纸板箱在厅里的地板上打个地铺。由于纸板箱凹凸不平,所以上面再铺个毯子。他管这叫“简易小床”。只不过这次没有纸板箱,仅仅是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