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回到教室，楚楚径直走去洗手间。

由于学校的设计很怪异，高一五班那层楼只有一间教室和一间男厕所。要去女厕所必须跑到楼下高二年级的楼层去，而途中要经过一个幽暗狭长的楼梯，因此那楼梯一般除了高一五班的女孩子上厕所没人会经过。

从洗手间回教室的楼梯上，楚楚正甩着手上的水珠，却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楚抬头，看到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子正不怀好意地对着自己笑。从花式的衬衫和夸张的耳钉都能一眼识破他不是什么好学生。

“我……找我有什么事吗？”楚楚脚步往后微微挪了一步。

“没什么事，觉得你长得漂亮，想和你做朋友而已。”那个男人用拇指从下嘴唇轻轻抹过，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我……我要回教室了。”楚楚扶着墙，一步一步倒退着。

“诶，别急着走啊。”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这里拉近，“你的嘴唇看上去很柔软，让我亲一下。”

受到极度惊吓的楚楚使劲地想往后退，却力气敌不过男人又被拉近。

“你最好不要惹我，乖乖听话。”男人下巴线条突然紧绷，目光灼灼。

楚楚的脑子简直一团乱麻，除了校服的裙摆没有其他可以抓住的东西，就好像跌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内心的恐惧急剧膨胀。

现在要跑回教室还有十几格的楼梯，一定会被男生抓住，但大声叫的话又会被所有人知道，那样的话怕以后在班里大家都会闲言碎语。

感觉像站在山顶，前面是悬崖却无路可退。

突然刺眼的阳光被一个黑影挡住，楚楚猛地抬起头望过去，在楼梯尽头希含正立定在原地。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楚楚马上开口叫道：“希含。”

希含看到面前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但从楚楚的表情不难发现是那个男人在骚扰她。

在原地徘徊了几秒，拔腿就跑开。

看着眼前唯一可以救自己人跑开，楚楚瞬间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看来你同学都不愿帮你。”男人一脸坏笑，在楚楚脸上轻啄了一下。

“你不要，你走开。”楚楚感觉一阵恶心，吃力地把他推开。

希含回到教室后扫了一圈，迅速往家维的地方跑去。

“什么事？”家维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希含。

希含来不及半点犹豫，抓起他的手腕就跑了起来。

家维一边重心不稳地跟着跑了起来，一边《三国演义》还跌落到了地上。

经过狭长的走廊，把家维拉到了楼梯口，那个男人突然收住了动作，切了一声，“搬救兵来了。”

“你快滚。”家维迅速跑下楼梯，凌厉的眼神怒视着他。

男人抖了抖肩膀，走的时候食指对准希含，眼神是警告式地燃烧着，“贱人，坏我好事，你给我等着，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要你好看。”

这个动作只被希含注意到，家维正小心扶住受惊过度的楚楚，单手搂着她还心疼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其他的事。

站在楼梯尽头的希含正挡住光线的来源，逆光的她脸色看上去更加沉重，心脏的内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一种莫名的飓风席卷而去。

被吞噬了。

她脚一软，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似乎体温也在瞬间之内下降了很多。

家维扶着楚楚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像是苍茫的人海中，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擦身而过。

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多余的关心。

一直到看着他们进了教室，希含才觉得刚刚支撑着自己双腿的力气一下子全部消散，像是被人重重地砸过一下，颤抖着站不直。

就这样缓缓下坠。

延绵的阳光下，希含的侧脸被照得朦胧不清。只是细细地听，就会发现她的呼吸声那样不均。

最让人伤心的事，是根本没有人在关心自己。

最让人害怕的事，是明知道自己会出事但没有人会来帮助你。

希含的眼皮慢慢下垂，直至紧闭。

教室中家维坐楚楚身边担忧地望着她的肩膀一起一伏，他紧紧攥着拳，恨不得把刚才那个男人揪出来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顿。

希含丢了魂似地回到教室，正有两个男生呼啸着从她身边穿梭而过。她的肩膀被微微擦到，身体向后仰了仰。看到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陆家维正安慰着楚楚，便又走出教室。

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连刚刚那两个与她擦身而过的人也没有。

她站在教室外的窗台边，心里空洞成一片，阳光照耀在她白色的校服上，连头发都显得不再那么乌黑。

从秦辉的位子，只要椅子稍稍往后挪一挪就能看到窗台边的希含。

他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新漫画，时不时眯起眼，再向光源处看去。

教室在全校最高的五楼，希含从窗台望下去正好是一片空地，左边是车棚，右边是一些实验教室，正前方不远处是大操场。她低头数着经过的人流，那些依稀不清的笑脸在正午的光照下，显得有些疏远。

直到打了铃，希含才回到教室。

家维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脸色有些阴沉。希含坐下后担忧地看着楚楚。

“放心我没事。”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眼神传来的担忧，楚楚甚至没有和她对视就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希含微微点了头，收起了表情。

“谢谢你啊希含。”

希含疑惑地望着她。

“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谢谢你帮我叫了陆家维。”

“没什么，你应该谢谢他。”希含说着朝陆家维的地方看去，他正低着头看着书，却能感觉到他头顶有着厚厚浓重的乌云。

“我已经谢过了，他说以防万一以后放学送我们一起回去。”

希含轻轻哦了一声，却有种隐隐的疼痛感觉在胸口膨胀。

横亘在血脉之中。

——他应该只想送楚楚回家吧，我的介入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希含是这么想着的。

——他应该会觉得我很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