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不能救火,也不要引火上身啊。人家本来就在要失去亲人的当口,你何必将人家逼到死角?听说这家伙家产过亿,是一个大企业的掌门人,年纪刚三十七八,他这一走,一家大小连个仰仗都没有。你哪怕就从人道主义出发,也不要戗人家了。”
晓蕾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边哭边说:“到底谁没人性?这个要死的人,是他们家的顶梁柱,是他们家的利益所在,人要是走了他们家就垮了,说到底都是私利。可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把他救活,我加班抢救他,我能从他的生里得到什么好处?就为每个月两千块钱我费得着花这样的心血吗?我对得起我的职业和我的心,可他们连最起码的尊重和感恩都没有。他要是活下来,全部是符和什么三娘的功劳,他要是死了就是我们的过错。如果是这样,他家人为什么不送他去庙里,却要送到我们医院?我们没有功劳,连苦劳都没有,我难道不寒心吗?我说这句话有什么错?”张晓蕾问得有理有据,郑艾平答不出。
他想了半天,无言以对。
他亲亲她的脸庞,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给予张晓蕾安慰。
“急病乱投医嘛!人到这种时候,医术只占一分了,其他九分就是运气。哪怕就是临时抱佛脚,抱一下也比不抱好,抱的人求个安心嘛!那你考试前不还去静安寺求菩萨保佑你吗?要是按你的理论,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你晓得,问天做什么?”张晓蕾愣了,答不出。
郑艾平看她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张晓蕾:“刮鼻子的刮怎么写?”
晓蕾一愣,问:“怎么写?提手旁的吗?”
“小笨蛋,刮风的刮呀,舌头的舌加个立刀。”
看她还一脸迷惘的样子,郑艾平拉过她的手,一笔一画地在手掌上写了下来。
张晓蕾恍然大悟:“啊!你说是刮宫的刮啊!刮匙的刮啊!切!不专业!”
郑艾平大笑,伸手捏了捏张晓蕾的鼻子,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一种天然的幽默感?答案永远是这样出人意料。”张晓蕾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希望你多笑笑,少哭哭,永远没烦恼。”
张晓蕾皱眉:“我以前是没烦恼的,现在烦恼越来越多了,每天都高高兴兴上班来,生生气气回家去。我觉得医院快变成暗黑帝国了,每天都上演打砸抢,全武行。以后我一定要告诉我的小学妹们,除了学打针,还要学女子防身术。”
当霍思邈和VIP 谈起那晚的打人事件时,事件主角已经躺在加护病房,有惊无险地被霍大医生给救了回来。
“唉,我有时候也是说不清楚人力和神力。那个家伙真是命大,看起来不行了,然后就又回转过来。有两次连我都要放弃了,就在放弃与不放弃之间,多做一步,哎,他就又拖一口气。他的那个姐姐看着也叫人怪心疼的。从不晓得哪个庙里求来的符,我们不让贴,但后来都在全力抢救她弟弟,她也不胡搅蛮缠了,就自己一个人那样跪在门口举着。据
说举了一夜。你没有看到哦!那么胖的一个人,跪那么久,蛮有难度的。”
VIP 不以为然,说:“她再有难度有什么用?跪一跪就能救命吗?所有的难度,不都在你这里?”
霍思邈换位思考:“也不能这么说。我更愿意相信,一条命要靠大家的合力才能救回。我刚才出了急救中心的门就在想,我要是患者家属,在被医院三次通知作后事准备以后,又被告知大难不死,我也肯定会相信神明护佑。人在绝望的时候,只有神是你的支柱,医生的力量依旧还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