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左念清上前一步,一脸正色地道:“事不宜迟,如若再拖下去只会越发不可收拾,到时皇上做什么都无益了。”
景明帝抬起头双眉拧成一团,转头看了内室一眼,顿时无限挣扎起来:“我能怎么办?这是我的孩子啊?你叫我怎么狠心……”
“皇上!”左念清声音一厉:“阴阳双生,自古就是大忌,大为不详。如今的情势,若是让凌怀学一党知晓,只怕会以此大做文章,生出诛多事端!”
“可……可那是我跟清儿的亲骨肉啊!”他脸上的挣扎更盛。
“正因如此!”左念清继续劝道:“当初皇上一意孤行,不顾群臣反对坚持立娘娘为后,自此专宠一人,凌家一党早有异议,如今皇后诞下双生之胎,等于给了他们借口,逼皇上废后,到时清儿……”
景明帝一愣,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左念清继续道:“皇上,清儿……是我亲妹子,公主亦是我亲侄女。我跟皇上一般不舍,但如今的情势容不得继续犹豫了,就算是为了清儿。”
“清儿……”他喃喃轻语着转头看向寝宫,明黄的连帐内,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里面力竭的母亲正熟睡着,尤不知外面的早已天翻地覆。
“自始皇开始便有诏令,阴阳双生乃世间大不详。即便是民间如有此胎者,母子皆是当斩不赦的。皇上叫我进宫,不就是为了救她们母子性命吗?”
他心中一沉,身侧的手紧紧抓拢,有血丝自指间滑下,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如今除了你我……”左念清回头看向地上的血海,轻闭了下眼:“再无知晓此事之人,只要公主随我出宫,那么一切都还不迟,一切都可挽救。”
他紧张得看着蹲坐在地上的人,心早已经悬在了弦上。但要叫一个父亲,亲手抛弃自己刚刚降世的女儿且永不相见,又是何等的残忍。
挣扎、痛苦、不舍全出现在那张脸上,苦苦的纠结着。
良久之后,他似是终于狠下心肠缓缓站起,手已经握得没了知觉,深吸一口气,声音深沉似是谷底传出:“带公主……走吧!”
左念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他一块入了寝宫。
床上的人还在睡,脸色很是苍白,额头还蓄着汗珠。被单之上血迹斑斑,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只因那些原本该来清理的人,此时也同样躺在了血泊之中。
疼惜地拢了拢床上人凌乱的发丝,才转身抱起旁边的孩子,正要交给后面左念清。
床上的人却突然醒了,疲惫的眼睛缓缓睁开,半会以看清眼前的人:“皇上……”声若游丝眼皮张合了几次,看到他的动作,突然猛地睁大眼睛:“皇上……皇上,你要干什么?”
他神情一凛,咬着牙快速把孩子递给了后面的左念清厉声道:“带她走,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什么?皇上!”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母亲的本能使她不顾一切的扑下床去:“你们要干什么?皇上?孩子……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哥……快把孩子还给我!”
“快走!”他加重音量,吼出声。
左念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抱紧手中的孩子,转身急步奔了出去。
“不,孩子,我的孩子……”扑通一声,床上的人扑倒在地,血再次流了出来,染了一地,她却本能地趴着想要追出去。
“清儿,清儿!”他心痛如搅,抱紧地上的人紧紧的拥入怀里:“听话……只能这样,只能这样,原谅我,原谅我!”
“不……不要!”她疯狂的挣扎:“轩辕明亦!那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还给我!还给我!”
“清儿……”悲凄的哭声回荡在本该是喜庆的寝宫之内。满地火般的腥红,像是要把地面都给燃烧,红烛、结彩、灯笼把整个凤仪宫印成一片红色的火海。
本是喜庆,图留一片清冷,只有一个伤心母亲伤心欲绝地哭声不断回响,久久不息。
天空撒下第一缕曙光,一辆马车正悄悄的驶离京城。
车上一名男子靠坐着,目光洒向怀里紧抱着的娃儿,清秀的脸庞,眉宇之间颇有其母风范,一双水晶般的眼睛溜溜得打转,好像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不哭,不吵,亦不闹。
“这孩子道是听话,即便是这般折腾也没见哭出来过。”男子轻笑出声,扶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眼光刹时温柔:“想必将来定也会跟你娘一样,成为一代奇女子。”
拉了拉她的襁褓。含笑着随口说道,转而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紧了紧长叹一声:“可惜你本是千金之体、金枝玉叶,如今却……唉!这也是你的造化。不过依我看来,能远离深宫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庆王朝,奉和八年,景明帝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立一平民女子左氏为后,由此引起朝堂诸多不满,二年后左氏诞下一儿,乃景明帝长子。却因此落下病根,终日药不离口苦无成效,于同年寒冬殡天。
景明帝顾念万分,自此再不近后宫半步,终思念成疾,太医想尽办法,却苦于心病难医。大庆奉和十五年正月,景明帝驾崩,举国同悲。
次年春,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天兴,大赦天下,称德怀帝。
新帝年幼,不懂治国之道,朝政皆把持在大臣手中。内有首辅大臣凌怀学把持朝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外有平远将军袁不谦,手握兵权,天下兵马尽数馕中。
正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两党势力竟争日渐激烈互不相让。轩辕一氏之皇位岌岌可威。
然,天佑大庆,天兴十年,十五岁的德怀帝,初露锋芒,一边暗自铲除凌党势力;一边巧立名目,遣派袁不谦驻守边关,收回大量兵权。
年仅十五,已褪下满身的稚气,坐实亲政,且手段高超,百官臣服。
但凌、袁两族乃太始皇开国以来的名门大族,其势力根深蒂固,虽表明上唯德怀帝是从,暗地里所作背道而驰之事,也不在少数。
皇城之内,仍旧持续着永不会落幕的波涛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