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入夜,天色昏暗。但屋里没有燃灯,原本寂静的屋子,生添了几分沉重感,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药味,似是长夜累月所致,即使是开着门也吹散不开那股味道。
床边一缕白衣静坐着,目光淡淡的打在床上人身上,微微眯起,淡陌的脸上,一片平静。
半会。隐隐传来几声咳嗽,越来越重,床上人缓缓张开沉陷的双眼,似是甚为痛苦,咳得缩卷着侧过身子,不经意间看到床边的身影——瞬间愣住,眼睛睁圆,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前人,久久不曾移开过。直到另一波猛烈的咳嗽传来,才逼得她不得不收回眼神,蜷缩着身子。
一杯茶出现在眼前,温热的雾气升腾,茶面上飘着几朵菊花。
“喝了,会好受点。”声音仍是那风淡云轻的语调,仿佛世间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平静无波的,可她又岂会看不出来更深层的东西。
盯着那杯茶良久,沉陷的双眼,顿时充盈上泪光,缓缓的抬起那苍白病态的脸,看向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努力掀开嘴角苦涩的弧度,沙哑出声。
“小……姐!”语落,泪已诀堤。无碎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回放,汇聚。那些无忧无虑,深藏在他人羽翼下的生活,仅六年便已如此遥远,再见宛如隔世。
“是我!”君思回声,打消她的疑惑,上前一步,扶她坐起,再把手里的茶递了过去。
她接过,手心有些颤动,一口一口地抿着,满是泪水的眼睛,仍是不离她,紧紧的盯着。满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出口的唯有一声盖过一声的咳嗽。
君思起身,向一旁边的香妒走去,拿起细棍轻轻拨动了几下,香妒燃得更旺了,浓郁的香味,带着丝丝清新的味道。床上的人顿时气血畅通了不少,咳嗽也缓了下来。
抬头看向那方的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置身于烟雾缭绕之中,仿如梦境。注视着她的动作,心头又是一酸。
“这是‘鲜香草’吗?”
“嗯!”那方的声音仍是平淡无波。
她却独自笑开来:“原来它还有止咳顺气的功效,以前……小姐房里常燃这种香草,我还以为……是小姐喜欢,原来……”原来全都是为了她的病。
君思缓缓的盖上了香炉,不回话,眼光似是在看那烟雾弥漫,又似是在看别的。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她几次张口欲言,一见她,只余满腹的心酸,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晌,才找到适合的话题:“安苹……她还好吗?”
“嗯。”淡淡的看了过去,沉吟了半会轻声道:“三年前就已好了。”
“是吗?那……就好!”原来只差了三年吗?她笑得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安苹这回有……”
“没有。”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先一步开口道:“安苹性子急,这些事我从未告诉过她,自然也不会随我来。”
她低下头:“也是!安苹那性子,确实让人不放心,不知道自然是更好。如若如我一般……”她话到一半,又停下,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脸上一片平静,心底顿时纠结得难受,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小姐……还怨着我吗?”
君思手间一顿,平静的扫视她的脸:“怨你什么?”
“我不听小姐的劝告,持意要……”她缓缓的低下头,似是陷入回忆:“我和安苹,生来就有不治恶疾,所以才被遗弃,是小姐将我们救回,废尽心机,医治我们的病。可我却半路放弃,枉费……您多年的苦心。当年老爷为我取名安心,而我却最是不能让您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