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坦然地继续活着,直到几天后,我到那小饭店摆在外面的面食摊买窝窝头时,随意瞥了一眼,电视里正播放新闻,听到主播念了个名字,宫胜南,海外商人宫胜南什么什么的,我接过老板的窝头,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走了几步,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鸡丁的爸爸吗,我风一样冲进饭店,听到主播公式化的语气“对于宫胜南先生的突然离世,业界朋友表示震惊……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现场没有其他痕迹,失足掉海成最大可能……”
我踮起脚尖,瞪大眼睛看字幕,一定是我听错了,好好的,怎么又会有人死,怎么可能,我才刚报警,说他的儿子在这,他怎么就可以说掉海就掉海,不可能,一定是重名,这世界有钱人多得是,可能就是个重名的有钱人。
我摇头,眼角一抽,看到电视里一身黑衣的沈雪尺神色悲伤一闪而过,轰的一声炸雷又炸在我耳边,我木在原地,饭店的伙计来赶我“走开,小乞丐,脏死了”,我猛地推了他一下,吼道。
“推什么推,你没看到,有人死了!”
“死就死了,关你什么事!”
是跟我没关系,可是跟宫薄有关系,他跟我一样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我拔腿就跑,鸡丁鸡丁,我还亲手把他送到她后妈那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疯了似跑进医院,冲进病房里,病房里有人,可不是他,有护士过来赶我“这谁家的小孩子,到处乱跑”,我去找那位好心医生,喘不过气:“叔叔,我弟弟呢?”
他见到我也有些惊讶,扯下口罩,习惯性唠叨:“是你,这么多天,你跑哪里去了,你弟弟一直在等你——”
“叔叔,我弟弟在哪里?”我打断他,声音大得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他示意其他人没事,把我拉到一旁,皱着眉,“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他不跟警察走,第二天,我去查房,他就不见了。”
我心一冷,这个笨蛋一定是怕警察强行带走他,就自个儿跑了,我来不及向他道谢,撒腿继续跑,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回天桥了,越跑越心急,这么多天,他又带着伤,我又把东西全部收走了,他一个人要怎么过。
眼前一黑,我晕眩摔在地上,又爬了起来,鸡丁鸡丁,他果然在天桥下,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倒地上,身上盖着几张破报纸,我看到他,心一下子拔到尖上,他会不会也怎么了,我不敢想象,我走过去,颤抖戳了他一下,很可怕的温度,像来自地狱的寒意。
我茫然坐了下来,抱起他,不是以前软软的触感,僵硬的像被冻掉的冰棍,泪无声掉下,落到他紧闭的眼睛,他的脸那么黑,嘴唇也是紫色,无声无息的,我把脸靠在他脸上,好冷好冷,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他是不是和妈妈,还有他爸爸一样,都死了?
死了,全部都死了,我抱着他嚎啕大哭:“鸡丁……鸡丁……”
为什么,他才八岁,比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比较傻,跟错人,为什么这样对他,他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从小没有妈妈,现在爸爸也没了,为什么不放过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抱着他继续哭,只是哭,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害死他了,我骗他会回来,让他傻傻地等,让他在等死。有人过来,要把他拉走,我死抓着不放,带着他往后退。
“先让我看看你弟弟怎么样。”
是那个医生,脸上全是焦急:“你要再不放手,他真的危险了。”
我赶紧松手,他熟练检查着,手放在鼻前:“还有气息,只是暂时晕过去,身子太弱了,情况不乐观,先送医院。”
我赶紧点头,帮着他抱起宫薄,跟在他后面,边哭边问:“叔叔,鸡丁没死吧?”
“还活着,”他越走越快,“你们也太任性,伤没好就跑出来,这种天气早晚会闹出人命的!”
“不要,他不能死,”我脚一软,抓着他的袖子,“求求你,你一定要救鸡丁,我会去赚钱的,他要死,我也不能活了!”
他抱起宫薄快步往外走,板着一张脸不耐烦道:“胡说什么!”
“真的,叔叔,他要死了,”我跟在后面抹眼泪,“杀人偿命,我害了他,要给他赔命的。”
他脚步一滞,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满腔的怒火终于有点缓和:“放心,他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