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愚蠢的事情，这样快回去肯定是大错特错。”她对孝骏说。

她看到孝骏一脸的决心。她对这种隐晦的表情最为了解。

“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她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想换个方法来谈这件事。“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考虑一下。你忘了友乘吗？她有机会成为钢琴家，她学不了钢琴，会不会对她不公平？”一连好几个晚上，两夫妇都花了不少的时间争论应该怎样做。孝骏从来没有因为难下决定而担心过，但这个新的困局却令他难以应付。他为还没有成立的儿童管弦乐队成员写的成千上万乐谱，都是特别因应每个成员的音乐天分而写的，看来这些乐谱都注定要继续堆在抽屉里，继续放在房间的暗角。他期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方法“制造音乐”，令听众耳目一新。

所有这些梦想都得暂时搁置一旁，女儿的前途至为重要。他个人的抱负要迟些才可以实现了。

四岁的友乘继续学钢琴。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雅文像平常一样，带着两个孩子到卢森堡公园去散步。友乘替妈妈推婴儿车，样子很开心。刚过双眼的刘海，和母亲缝制的绿衬衣，成了强烈对比。友乘开心极了，连蹦带跳，像只南非小羚羊，散发一身的活力。下午漫步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的人们，都睁大眼睛注视她幼稚的滑稽动作，特别是当友乘在空中挥舞小棒，装作自己正在指挥一队幻想中的乐队，连在附近索般大学念书的学生，也暂时搁下书本，向这位小指挥报以微笑。

同时，雅文也一直留心照料在残旧的手推车里睡得很甜的友友。她有种再现感，希望自己再次年轻，像女儿一样唱歌跳舞，多惬意。

在公园渡过一个下午之后，雅文回到家里，发现丈夫也在家。通常他不会这么早就下班的。雅文替孩子换湿尿布时，他耐心地等。换完了以后，他唤她过来。

“雅文，”他开始压制自己高涨的情绪：“有个同事通知我，有对夫妇已经搬出了我们这座大厦……”

她不让他说下去，心里开始在想：为什么如今有钱也难找到一所公寓的时候会有人搬出去？丈夫早回家就是为了要告诉她这件事？那对夫妇是不是因为房东加租而被迫要搬走？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雅文问丈夫，怕他们的租金也要加了。

“你就是不明白。你知道我在索般大学念过书，我的音乐学博士学位是在巴黎大学拿的。”

雅文点点头，还是一头雾水。

“告诉你，我申请了那对夫妇搬出的大房子。今天是我们走运的日子。”

对雅文来说，那就表示要多付租金了。

“我肯定大学会让我们住的。”孝骏达观的补了一句。“我想既然大学拥有这所大厦，我值得他们特别考虑。”

雅文双眼望着孝骏。他永远是个乐观的人，艺术家脾气，对不对？而艺术家总是不切实际的。

她提醒他说：“现在的情况是入不敷出，够辛苦了。请你告诉我那里去找多余的钱。”

雅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不想孝骏因为要面对现实而感到沮丧。

孝骏把眼睛溜了一溜，透过厚厚的眼镜看着雅文。

“你永远改变不了的，对不对？总是担心，总是不敢抓住机会。”

她知道丈夫已做了决定，肯定会做的了。

他果然做到了。

过了不久，马家四口子带着新的希望和不少的恐惧，由单房住所搬到很宽敞的新居。

新居有两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