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这是一个阶段,这个转折是非常大的一个转折。但是还有一个转折,就是你的影片到最后,她在一个夜店工作,剪进这一段是……
范立欣:从她和她父亲打架那一刻开始,那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她在我看来,那一刻她是在用她自己的行为,向这个世界宣布她的独立,她已经跟她的父母彻底——她脱离了母体,她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young woman(年轻女人)了。就是变成一个城市人,融入城市的人,这也是整个电影大的主题,怎么样逐步走向城市化的。第一代的农民工走向城市化要经历这么惨烈的牺牲,最后的结果他们还是回来了,他们没有城市化,他们最终还是会回到乡村,前赴后继,第二代再来,第二代是怎么样努力的,是否会成功。
像她这样的孩子,你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你永远不可能在城市里有更多的机会。事实上也是这样,她只能做这种最低级的工作,比如在工厂里工作,在酒吧当过服务员,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做的几种工作。她在努力融入城市,包括前面她在工厂,她做了好多次的尝试。农二代整个的境遇就是这样的,她没有上升的可能性,除非她再去进行学习。
但是后来去年的时候她来上了一下技工学校,技术学校,她上了几个月就不想上了,她已经不想学习了,她走不了这条路了。
所以我为什么把她的工作,她的娱乐,包括她吹头发这些放到一起来,就是想说——第一这个女孩在成长,第二这个女孩在努力地试图融入城市,但留给她的是个窘途,你可以看到她的瓶颈在那儿,她的瓶颈就在那儿。
泥巴:宿命。
范立欣:她真的就是——她是千千万万这种农二代企图融入城市,在作努力,挣扎和努力当中的一个缩影。我下一部片子想再拍这一代人,农二代怎么样融入城市。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先把我自己打开
泥巴:还有一个关于她的,有一句话,那个片段我是反过来,反过去,看了两三遍,就是她打架那个片子。最让我震到的不是她跟她爸爸的冲突,而是她跟你的冲突。你怎么看那一句:你不是要看真实的我吗?!
范立欣:在整个所有的拍摄过程中,我们在一块儿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了,她有时候会问我们,你们还没有拍完,拍了几年了,还没有拍完。她说你到底要拍什么?我就会——我永远的、唯一的回答就是我要拍真实的你,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就接着拍。
但是她说了那句话,在当时的这个情绪和情况下来看的话,我有两种猜测:第一,是她在求救,她在和她的父亲,或者说她在和她的家人发生争斗,她会觉得很无助,我猜想她会觉得很无助。所以那个时候,她也许是希望我们能够站到她这一边来。第二个猜想是说,她可能是在向所有的人宣布,你们这些人都别再把我当小孩了,包括她的父亲,包括我们,我现在是一个独立的,我现在长大了。
如果是第二种猜想的话,打架的这一点就变成她的一个成长故事,grow-up story的一个turning point,成长故事的转折点。这是我的两种理解,她喊这句话的具体真实原因,我没有跟她探讨过。你的猜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