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在吉尔罗伊的星光餐厅当厨师,差不多每六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她说。每到夏天,他都会来接我过去跟他一起过。我在那儿做服务生,把收到的小费都攒起来。他晚上在厨房里的吊床上睡觉。在这儿的三个月昏天黑地的日子里,我能躲开家里的喧闹和麻烦。
蔬菜上来了,她满心欢喜地给自己夹了菜。我喜欢空心的菠菜,她说。
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她对父母的火气有些莫名其妙,但自怨自艾也没什么用。我喜欢她的好胃口,她大快朵颐的时候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我又想了想我们之间的差别,她喜欢吃黏的米饭,而我喜欢的饭却是每一粒米都分得清清楚楚的。
吃完饭后,我们慢慢向宝塔巷旁的街心公园走去。雾还没下来,空气是干燥的,一丝风都没有,不冷也不热。我看见有个老男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走在我前面的乔伊斯。
晚上好啊,大叔,我对他说。
夜真长啊,他说。
我和乔伊斯坐在长椅上,看着两兄弟一起打手球。空空的排球场上方,几盏煤油灯来回晃动着。建筑物宽大的影子投下来,像个顶棚一样把停在萨克拉门托的车遮蔽起来。我们坐在那里,听着手球缓慢地弹跳,听着男孩们的声音。我们看着一个流浪汉走进公园。他的胳臂包在报纸里,腿上绑着硬纸板片。他拖着步子在场子里绕了一圈,在垃圾里翻了一遍,然后离开了。又有一个年轻妈妈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一只手拎着装菜的袋子,一只手牵着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我妈妈曾经也是那个样子,乔伊斯说,但我不会那样。一扇窗子“嘎吱”一声开了,有人冲着那群男孩们叫喊。乔伊斯抓起我的手,把它放在脸颊上。我问,你跟男人总是这么亲密吗?她的声音变了。我以前跟一个人在一起过,我爸妈总是找麻烦。然后她开始给我讲她跟一个有轨电车司机的故事,听得我很不舒服。他是个黑人,结了婚,有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跟我一样大,她说。他对我好。他信任我。他会听我讲话。他拿我当回事。
做朋友必须有四个条件,我说。但我没告诉她我的真实想法。这是个老掉牙的故事。我猜他是第一个把她从家庭管束中勾引走的人。我承认,她父母反对她找一个黑人是不太公平的。我估计那是因为他们没受过什么教育,他们简单粗鲁地不赞成,这可以理解。
但不可原谅,她强调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