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努尔哈赤顺风顺水的时候，老天爷又给他送来一个很重要的人——龚正陆。

在历史上，龚正陆名气不大，不是研究历史的人很多都不知道有他这一号。跟同是汉人的范文程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但这个人我必须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因为此人对努尔哈赤乃至整个满洲的历史正反两面皆有影响。

龚正陆：民族，汉；籍贯，浙江绍兴会稽；职业，马贩子。

当然，马贩子的职业是指认识努尔哈赤之前，认识老努之后干的是首席师爷的活。

老龚虽然是绍兴人，但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要当师爷，原因很简单：他有钱。老龚做的生意是贩马。马这个动物在当时来说用处特别广泛，能打仗，能种田，没事带个妞兜风也要靠它。一匹好马的价格，不亚于现在的顶级跑车。但江南出美女，不出好马。哪有？东北。

龚正陆就一趟一趟地跑东北弄马，虽说那地方不太平，但好在一直是小心谨慎也没出啥事。老龚这人算财运不错，二十几岁就靠着倒腾马匹发了家，在江南水乡住豪宅坐宝马（宝马拉的车），有妻有妾，万贯家财。让他跑辽东那兵荒马乱、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师爷？别逗了，鬼才愿意！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无间道》

正当龚正陆打算挽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人还是被人黑了，具体原因不详，反正是被女真人给扣下了。这一扣就再也没有回去。

万历十七年，龚正陆归属努尔哈赤，因“虏中识字者，只有此人”，被老努尊为“师傅”，任“文学侍郎”。泪奔啊，建州女真少说也有个万把人，居然只有抢来的一个马贩子认字！努尔哈赤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本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精神，马上开办了扫盲班，学生包括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巴台……

教材主要有两本，一本《三国演义》，一本《水浒传》。校长兼教导主任兼老师兼门卫大叔兼传达室大妈……全是一个人——马贩子龚正陆。

马贩子就一定没水平吗？事实证明不一定。

老龚那帮学生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一个个又粗又野，除了提刀杀人，也没啥特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家庭环境就在那摆着，你要让这几位没事背“床前明月光”，那就是为难人家。

龚正陆是个好老师，因为他懂得因材施教。你们不是看不懂正经书吗？没关系，咱学课外读物，反正也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学点专业课就行。要说还是《三国》写得好啊！权谋宦术，排兵布阵，五行八卦，演讲口才，一概囊括，还悬念迭起，引人入胜。据说皇太极一生就看一本兵书，正是《三国演义》。并且老龚用中原儒家思想深刻地影响了这帮大小首领，连二把手舒尔哈齐都学得拽文，家里挂幅对联上写：

“迹处青山，身居绿林。”

其他的学生不是驰骋疆场，就是立身朝班，皆为满洲兴起的中流砥柱。

努尔哈赤对老龚更是信任有加，一切往来文书，“皆出于此人之手”，龚正陆这就算进入建州女真的领导层了。

当了领导也是个凡人，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女真再好，毕竟比不了江南的鸟语花香，特别是冬天，出门撒泡尿都能冻上。伙食也不习惯，一天三顿，不是牛肉就是羊肉，全是高蛋白高脂肪，烹饪方法又没啥变化，除了烤就是煮，老龚那小肠胃完全不能接受。

以上还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龚正陆虽说当年在中原连个秀才也没混上，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努尔哈赤现在表面上还算接受大明领导，但老龚早就看出来女真和大明必有一战，自己在这给未来的敌人出谋划策，将来那就是一汉奸，死了哪有脸见祖宗！另外一家老小包括祖坟都在浙江，虽说在这也娶妻生子了，但在老龚心里充其量也就是包了个二奶，结发之妻无论如何不能下课。还有儿子在那边，自己离开浙江的时候不过几岁，如今十几年一晃而过，也应该长成大小伙子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恐怕莫过于生离死别了，老龚的心情就和春运排队买票的兄弟们一样，就俩字——回家!当然，各位兄弟火车不行坐汽车，汽车不行骑摩托，摩托没有明年回，总是有希望的。可老龚同志看不到希望，在年复一年的期盼中，他基本绝望了。

心若在，梦就在！

——刘欢《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