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协会当然不能让这块到口的肥肉溜走,于是就在各处设卡拦截。外商便以商品被农会没收为由,向武汉政府提出强烈抗议。两湖地区的外商本来就对农民的反帝运动抱着深深的恐惧,正好找到借口,也都纷纷撤资离去,包括海关的外籍雇员也都撂了挑子,武汉政府只好临时组织一个由中国人组成的海关管理委员会接管,于是外商又造谣说湖南已实行收回海关、没收外国人财产的举措,造成了更大的国际纠纷。
如果农民协会高举爱国主义的大旗,只对帝国主义的奸商下狠手,武汉政府或许还能忍受。关键是农民协会也不怎么买国民党政府的账。当时英国军舰卡断了长江下游的水路交通,江浙一带的粮食运不进两湖,武汉政府军队的军粮只能靠在当地征集。湖南是产粮大省,湖南农民协会控制了粮食供应,武汉政府想调湖南粮食到湖北,非得经过湖南农民协会认可,否则不能出境。这种做法当然会引起武汉政府和军界的不满,认为农会不讲政治,故意刁难。
更让武汉军方感到恐惧的,是农民对农村土地的要求。为了缓和与农民的关系,武汉政府土地委员会曾提出没收大地主土地分给贫农耕种的方案,规定家有肥地五十亩、贫瘠地一百亩以上都在被没收之列;对租种别人的土地的农民实行减租百分之二十五的优惠(即所谓“二五减租”)。
这下贫雇农高兴了,比较富裕的农民和地主却倒了霉,尤其是军队中高级军官更是举双手反对。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打拼多年,挣了一些钱就图个在家盖房置地,以后告老还乡、解甲归田也有个安身之处。现在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这么一搞,大家这么些年的命算是白革了。
军方实力派首领唐生智、何键派代表参加了土地会议,强烈要求制定《保护军人家庭财产法》,以安前线将士军心。何键身为军长也不能幸免,他父亲在湖南醴陵被农民协会抓了起来,戴高帽子游街,何键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农民运动是“游民行动、痞子运动”。
由土地问题导致的杀人事件时有发生,双方互相报复仇杀,手段极其残忍,砍头、枪毙已经稀松平常,诸如剖腹剜心、“点天灯”之类的酷刑也出现了。
革命的农民要过上健康的新生活,自然主张禁烟并限制饮酒。湖北黄冈的农民协会铲掉烟田、禁止酿酒,致使武汉政府无税可收。国民政府法律上禁烟禁赌,但对烟馆和赌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在革命策源地广东,每月征收烟赌税至少有一百五十万元。黄冈县的农民协会断了政府的财路,政府便下令将农会解散,并缉拿农会骨干。
城市工人的工会也有很大的权力。工会可以直接逮捕人,召开群众大会就可以判决。就连国民党左派领袖徐谦也看不下去了:“工人纠察队自行去掳人,是私行逮捕,破坏了国家法律。”“以后捕杀反革命只能由政府合法机关执行,其他机关只有报告,无直接行动权。”
武汉有个资本家关闭工厂企图将现金私运出去,被工会发现报告了汉阳县政府,并派人接管了工厂,武汉政府大发雷霆,以违反政府保护工商命令为由,解散了工会。武汉工商业店主交纳的税收,是政府的重要经济来源。为了征到足够的税,政府替商人说话,要店员延长工作时间,并以店员不属于工人阶级为由,解散店员工会让店员受商会辖制。工会找政府评理,政府竟然说:“革命时代的工人也应牺牲一点来帮助革命,使革命成功,才能得到真正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