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奉过茶,盛宣怀脸色冷淡道:“吴老板,你昨天答应张謇,要借银子给他办实业?”
吴信全道:“张謇是来给他的通州纱厂招股,我早就看出来,这棉纱是赚大钱的生意……”
盛宣怀道:“还用你说?我的华盛总纱厂都筹办两年了。张謇是个书呆子,除了帮办过两年军务,这商业上的事一窍不通,把钱送到他那里,还不是打水漂。信全,你要想办纱厂,我这里也正新筹办一家德隆纱厂,你不如跟着我入股。”
吴信全道:“可我昨天在酒会上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下来,现在说不行,以后在上海滩还怎么做人?再说张謇这次是奉着皇上的钦命来办实业,我这一反复,他如实奏报到皇上那里去,我这以后还想再弄个捐班道台,不是门都没有了?”
盛宣怀把脸一沉道:“想做官,好好跟着李中堂办事就行了。只要中堂大人欣赏你办事得力,跑不了你一个知府道台的前程。这张謇,他在通州办纱厂,跟我的华盛纱厂只有一水之隔,规模设计得比华盛还大,不是硬生生撬我盛某人的生意吗?信全,你要是坚持跟着张謇入股,到时候可别后悔!”
吴信全见他翻脸,吓了一跳,讷讷道:“那我就跟着大人在德隆入股好了,倘若朝廷怪罪下来……”
盛宣怀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个死心眼。这托词还不好找?我听说张之洞跟张謇咬死了,纱厂只能官督商办。你说你只入商股,倘若纱厂非要官办,你就不入股,这张謇还能拗得过张之洞?如此一来,张謇他只能知难而退,你吴老板又何罪之有?”
吴信全连连点头道:“是,盛大人高明。”
盛宣怀道:“不过嘛,你也别急着一口回绝他,张謇这个新科状元,为人耿介孤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连李中堂都受过他当面弹劾。你让他多坐两天冷板凳,也好把你吴大经理的架子给端足了,让上海滩的人都看看,连堂堂的状元张謇,都叩不开你吴家的大门。”
吴信全更加信服,竖指称赞道:“高,果然是高!”
两人相视,露出会心而奸诈的笑容。在盛宣怀的授意下,张謇和王怀咏再次坐车来到吴家时,连吴家花园的门都没能进去,管家站在门前道:“对不住,张大人,王先生,我们老爷今天和德国人去谈一笔生意。”连吃数次闭门羹,张謇却并不死心,然而再次来到吴府的时候却被告知吴信全去天津出差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张謇气得说不出话来,王怀咏却托人打听到了吴信全在春阳酒楼宴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