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写——)1月18日开始跑医院,到正月初五(26日)——这九天里,我进行了紧张的咨询。
我须在初五或初六,拿出医疗方案来——这是我答应妹妹们的,以备长假一结束,就可以去住院。截杀那日增夜长,转眼就可以置我于死地的癌魔(这是她们的想象)。上海的朋友L(他在帮我联系医务),也在等着我的回音。那家蜚声全国的DG医院,床位蛮紧张。
我按照我的“德国人”办事方式,该做的,都得做完。
我的妹妹们,一天一个以上的电话,来催我快做决定。十万火急!
(5月2日写——)在她们看来,既然已经寻到好医院、国内顶尖级的权威,还犹豫什么!“嗤啦”一声,刀起癌落,岂不爽快。
大妹云:“阿哥,你说,我不懂医学知识,这对。可是你也不懂。我们都不懂,就应该听医生的。”我说:“不对。我们都不懂,这是事实。可是,你不懂,听了一两个医生的话,或是得到一些不能落实的传闻,或是干脆凭空转脑袋,便得出一个主意来。而我,是听许多医生的意见——他们的意见,有时候,正好是相反的;我还从报纸、网上,以及众多朋友、熟人那里,搜集信息。了解到的情况,若是有根有据——比如,某人,姓甚名谁,得什么癌,情状如何,哪家医院、哪位医生为他治的,用何法,效果如何(活了几年)……再依据着,去做决定。这应该可靠一点的吧?”
我坚持要咨询到心中大底有个数——就像在游泳池里,触到四壁。
以前的求医经历告诉我,“货比三家”,总不会错。同样的一种病,各个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会大相径庭。大医院总体治疗水平高,但不乏庸医;江湖上骗子多,确也有妙手。有时候,名气与医术,并不成正比……关于这方面的事例,可以达到荒唐透顶的程度,让人啼笑皆非。
(5月3日写——)在这九天里,我还做了两件事。
整理我的重点稿件目录(未出笼的)。从1976年开始认真爬格子,“藏在深闺无人识”的作品——小说、散文、童话等,还有百万字以上。这当中,有我认为分量重的大部分作品。那些轻飘飘的,谈情说爱的,倒是容易出土。若是我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或是下来了,再不能坐起敲键盘,我指望家族中,有那喜好文学的后辈,把它们整理、推荐出去。美国《愚人的共谋》的作者,写成了作品没人要,绝望之余,年纪轻轻的便选择了不归路。他母亲锲而不舍地去推荐,这《愚》,不仅让出版商一夜读完、隆重推出,最终还得了普利策奖。看来,我的俗念,仍是不断。这真是,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重写遗嘱,办公证。在我的围城解体后不久,我就立过遗嘱,孤家寡人,一旦归西,财产的归属,不像有另一半的那么明确。现在与时俱进,作了一些改动,主要是按蒋律师(“老三届”朋友)的意见,使行文、用词规范化,像个法律文件。然后盖上公证处的大章——以前没有这一步。
这一来,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像阿Q老前辈那样,昂昂然地上“刑场”了。
正月初六上午。我把妹妹们召集拢来。正式向她们公布我的医疗方案:暂不开刀;介入加中药。在这之前,通过电话,已与她们分别磋商,这算是正式表决。犹如美英在联合国,力促通过1546号决议(搞定伊拉克)所经历的程序。她们无异议。
(目下,我已经做了三次介入?化疗,两遭无水酒精注射。前两次介入后,效果还不错,碘油沉积良好,AFP由4500多,下降到700多。第三次介入不理想,元气大伤,至今难以恢复体力。据最近的一份CT,那癌先生似乎又增肥了,变成10×10×9公分;有转移的嫌疑。AFP有所反弹。体重这一个月下降得特快。)
亲爱的读者朋友,感谢您,看完了我这篇拉杂的随笔。
如果再过半年、一年,我的另一个世界之旅,还未启动,且脑子还清爽,我们再见。
记住,善待您的身体,这对您和大家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