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千宗室在《茶道史讲话》中有以下一段话:所谓“元伯好”是有着一种风韵的,根本上是以“佗”或“寂”为理念而设计的一种道具……所谓“一闲张”是宗旦喜爱的一种茶具,有不少在后世流传下来。所谓“柿饼茶筒”也有流传下来的,偏僻地方的百姓家按照挂在树上的柿子的形状做成的“一闲张”,是一种红色调,呈现出一种非常“寂”的微弱的红色,尽管粗糙,但却具有一种‘寂’和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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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无论就色彩而言,还是就音曲而言,从达人的立场上看,最为喜爱的,就是“寂”“佗”。例如,就色彩而言,虽然都是红色,但如果看惯了欧美风格的红色,就会认为日本的红色不是红色,而是在黄色中含有某种浊色调的那种“寂”的红色。这种独特的红色自古以来我国人就喜欢使用,特别是在茶道中被推崇。在音声方面,谣曲的声音最有“寂”味……三弦的声音中,有一半以上是拨音,音质非常浊,但“寂”味恰恰正是从这里体现出来的。这才是能够打动我们心灵的最强有力的东西。(见《茶道全集》卷一)在各种茶器中,茶筒是茶人最在乎的东西。古来最为有名的“九我肩冲”、“江浦草茄子”等,基本上以饴色釉、茶褐色等暗褐色者居多,这样特殊的颜色最能够表现出“寂”。
关于茶室的色彩,《茶谱》中写道:“千宗易曰:……对墙壁加以涂抹,一种抹到墙角,其材料是将稻草切成四五寸长,使其柔软,与泥土搅拌,以此加以涂抹,叫做给墙壁加‘寂’,看上去好像是烟熏的颜色……”又有人指出:“‘佗’与‘寂’是茶室的建筑理念,就是一种‘反多彩主义’,但绝不是单色主义茶室所表现的色彩,总体来说是事物本身的颜色,是一种中和的、沉静的、稳重的灰色或暗褐色。”(见堀口舍己《茶室的思想背景及其构成》,《茶道全集》之三)
这里所说的“寂”,是作为单纯的感觉性质而被认可的,对此加以探讨时,我们还要注意以下两点:第一,“寂”这个概念只要是在广义上使用的,那么无论用来形容何种对象,其语义都是相同的;第二,即便是用于某些特殊的有审美意味的场合,例如茶室的色调、茶筒的釉色等,那也不是指感觉要素本身,而是作为茶道中整体审美氛围的组成部分在起作用。这就好比是绘画中的染料,其色彩本身不能给我们超乎感觉快感的美,而作为一幅杰出绘画作品的构成因素,它们显示的不同色彩是具有审美价值的。又比如,那些没有生命的单纯物质,当它们作为我们肉体的细胞而存在的时候,它就是生命的构成部分。我们以上所举的例子,以及有关茶道研究的文章中所指出的“寂”概念在感觉性方面的使用,都可以在这个意义上得到理解。
在这个意义上看,“寂”的美学性格与个别的感觉性的因素,例如与某种色彩的关系,就不是一种直接的、单纯的关系。换言之,一定的色调未必就是“寂”的色调,无论是茶褐色、灰色或者其他色调,只要与“寂”的审美理念相契合,那么它作为茶道的审美氛围的一种因素,就会对我们产生美的效果。无论是怎样的色调,所谓古旧色,都是在某种色调之上附带暗色调的、失去鲜明度的颜色,从而形成一种“中和的沉静”。这种“中和的沉静”不仅与茶道的氛围相融合,而且从“寂”这一概念的语义(宿、老、古)的联想上说,这个形容词都是很恰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