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是收工之后几乎每天必到,一到之后由文秋凌掌勺做菜,很快,我们就开始吃饭。每天饭中必定有酒,酒不算高级,就是二锅头,但是够喝。酒到半酣,文秋凌必起而舞蹈,其略显肥硕的腰身晃动于整个房间,口中唱念有词,我和老罗则在一旁叫嚣鼓掌,曲到情深处,文秋凌或哀怨或豪放,我们都会被深深感动。
不过有一次,唱到酣畅处,文秋凌忽然收了音,她长叹一声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两位,我在此处也呆了些日子,早晚得离开了。”
我和老罗听了都一愣说:“别介啊大姐,你是咱们几人相遇的起因,你要是一走我们还有什么乐趣?”
文秋凌听了一摇头说:“我命薄福浅,注定终生飘荡,这是改不了的——” 桂小佳工作的时间比较长,她除了白天卖时间,晚上还要唱歌。因此她与我们厮混的时间倒是不那么多。生意好了,碰到的客人自然多起来,什么样的脾气禀性都有,有的豪爽有的罗嗦,有的清楚有的糊涂,每个人的音乐素质也不一样。有人坚定果决,一张嘴马上能说出自己喜欢的音乐;有人磨磨叽叽,想了半天说了十个八个还是不肯定自己到底中意什么。小桂很是乖巧,她一一应付,基本上能妥善解决。不过有一回,我却看见小桂出了一次纰漏。那天,我因为无聊就去找老罗聊天,当然也想看看欣欣向荣的生意景象。刚一落座,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女士急匆匆地走进餐厅,她走到小桂面前,摘下大大的帽子,迫不及待地说:“小姑娘,我要求重新测量那段时间。”
“为什么?”桂小佳问。
“因为我觉得你给我的时间范围只对了一半。”黑衣女士说。
“何以见得呢?”桂小佳不解地问。
“是这样,我严格按照你定的时间去了。我等了很久,确实看到了一些未知的东西。” 黑衣女士严肃地说,“一开始我先看到了黑色,你知道我喜欢黑色,接着那些黑色飘动起来,它们震荡,分裂,后来就变成黑色的鸟,漫天地飞过来。”
黑衣女士双手比划着,看得出她十分在意那些片段,“那些鸟直接飞向我,可就在它们要到达我的一瞬间,它们一下子变为白色,很突然的,没有前兆,我当时心怦怦跳着,心想,也许这些飞鸟本来就是白色,只不过它们恰好经历了极夜,可就在我热切期待其他更为璀璨的情景时,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那肯定是一种时间断裂的巨响,然后一切就消失了,连同影象,气味,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女士,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真的很难理解。”桂小佳诚恳地说。
“可是我见过了,我肯定,答案其实就在那声巨响之后,只是你恰好把那段时间错误地掐断了。”黑衣女士不无遗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