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隔天一早我就要去找陈暮,她承担了太多,我必须要替她分走一些,那分明是我们俩的事。
可我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碰见了她妈妈,她手里拎着东西,一看就是要到我家拜访的。
我忙上前接过手,她客气的笑着说:“早就与你妈妈通了电话,说等忙完陈暮的事,就过来瞧瞧他们。可你也见了,陈暮的婚事八九是黄了,我想想别因为她再耽误着你和陈晨,就紧着过来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瓜果点心一下子沉了。我再走不动,她妈妈回头看我,我定了定心,说:“阿姨??我有话要告诉你。”
她妈妈面上的笑卸了一半,表情肃穆起来,看着我说:“阿姨也有话跟你说。”
我们面对面站在街上,江南冬天里的朔风一股股吹过寒气,慢慢的浸染到我们的心肺里。既冷,又疼。
“陈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娶我的小女儿,要么??离开她们!我两个女儿你都不要见了!”
原来她已经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讲完这些话,她就走了,留下我一人在两个选择之间,在晨与暮之间。
那天我想了很久,记忆在时光中飘荡,我想起陈晨在早春时红了的耳廓,而那红转瞬又变成陈暮在车站接我时穿着的大衣。我想起陈晨书信间女童似的可爱,而那可爱须臾又变成陈暮如莲声音里的可亲。我想起陈晨要去上海说“终于一起”的欣喜,而那欣喜刹那又变成陈暮说“我要嫁谁我自己来选”的动人。
我从早想到了晚,由晨想到了暮。
我痛恨自己起来,与她们相比,我竟是那么的自私与卑贱。陈晨何其无辜,陈暮何其无奈。而我注定此生只能负责一人,辜负一人。
负责和辜负,是同一个负字,而我心里终究也有了唯一选择,最后答案。
10.
又见陈暮还是在她家里,她也还是在收拾东西。前一阵搬去新房的那些又如数搬了回来,书架里渐渐满了,塞满了书,却也塞满了主人的沉默。
静坐在她身旁,我实在不知怎么开口。而她似乎已经从空气中读懂了我要说的话,替我说了出来:
“对我妹妹好点。”
那一刻,我哭了。
她的勇敢恰似她那一抹温柔。
“就像是两个精灵,安息在蔚蓝天穹,他们相爱,但已精疲力尽。”她轻轻念出这首诗,笑了笑,重新把它珍而重之的压在玻璃板底下。阳光反射在玻璃上的光芒,像是棺椁被掩埋入尘入土的最后一丝光亮。我与她,一切都沉寂下来。
“对不起??你来晚了。”我深深吸了口气说,这是我能寻觅的唯一借口,将残忍抛给时光。
陈暮似乎耸了下肩,我没来得及看真切,她便转过头,向我张开了双臂。
我站起来,紧紧的,紧紧的拥抱了她。
那是我与陈暮一生中最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