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介怒吼,发出中气十足的“呀”一声。房内某处的食案又被打翻,撞到墙壁砰的一声摔坏了。
“阿铃,阿铃!”是阿藤大姨的叫声。趴着的阿铃从垂在眼前的散乱发丝间,寻找大姨的身影。然后在大老板穿着袜子的脚边,发现大姨圆滚滚的脸庞,她的下巴像掉了一样,不停地打哆嗦。
“阿铃,危险!”阿园哭出声来,“快逃,快逃!”
躲在角助背后的阿园面无血色地哭叫着。这时,阿铃发现不仅是阿园、角助和筒屋老板娘以及衣服下摆被砍破的那个穿着高雅的婆婆,所有的客人都望向阿铃所在的位置上方。好像大蜜蜂飞进屋内时—不,是巷子内出现疯狗时,男人们手中各自握着顶门棍和竹竿、梯子、柴刀,把女人小孩赶进家中,众人一齐目不转睛、屏气凝神紧盯着那只疯狗。
阿铃屏住气息,缓缓抬头看向自己和太一郎的上方。
眼前有刀尖。刀尖映出阿铃的鼻子。冰冷的气息吹在脸上。
阿铃紧紧抓住太一郎的衣服后领,借着父亲的体温鼓起勇气,视线顺着刀尖往上移。她看到一只体毛浓密的手臂握着刀柄。那是一只连手背上都长满体毛的粗壮手臂。没了袖子的肮脏衣服,污垢斑斑、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的胸口露出浓密的胸毛,树干般的脖子。
那脖子上有个头发蓬乱、粗犷男人的头。
“阿铃,快逃,会被砍。”阿园哇哇大哭,“不快逃不行呀。”
然而阿铃却忘我地凝望头上那男人。哎呀,这张脸是怎么一回事?好像一个没捏好的饭团,轮廓歪曲、凹凸不平。凌乱的浓眉左右长度不一,高度不同,连方向都不一样。鼻子丑得像煮烂的番薯,鼻子下是厚嘴唇,上唇和下唇仿佛想尽可能远离对方似的往反方向翘曲。
那一头垂在脸上的乱发中,有一双红眼正瞪着阿铃。那是酒鬼的眼睛—阿铃想;不,是不喜欢酒却酗酒的酒鬼的眼睛—阿铃又更正。七兵卫爷爷也常喝酒,但从来没喝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