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前横空出世桀骜不驯的红卫兵,遭遇了2001年中国独生子女家庭不懂何为敬畏二字的小公主,只有干生气的份儿。
步行街上没什么新奇事儿发生时还人流如织呢,此处既有新奇事儿发生了,如织的人流“流”到这儿也就不应当往前“流”了,淤阻住了。
“拍电影呢,拍电影呢!”
“瞧那四名红卫兵!正表演着呢!”
“还拍‘文革’那点儿破事儿,如今谁会到电影院去看‘文革’题材的电影啊!”
“那就是拍电视剧!如今中国电影业算是希望不大了,在国际电影节上得几项奖走不出低谷,电影导演们差不多都放下老大的架子拍电视剧了!”
“怎么四个都是陌生面孔啊?没一个星没一个腕儿,就是拍了播了,谁看呀?”
“导演在哪儿?怎么也不见摄影机呢?……”
“外行了吧?这叫偷拍!偷拍的画面丝毫也没有场面组织过的痕迹,更真实!摄影机肯定就在附近什么隐蔽的地方架着……”
后至者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于是有人仰首朝街两旁的楼顶上看,企图有所发现。
被围观的李建国那一时刻的受辱感和恼怒早已达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他再侧转了脸看自己的三名红卫兵战友们,见他们仍呆呆地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目不转睛地,睫毛也不眨一下地望着那幅在他看来不堪入目、淫秽下流的广告招贴画,不由得胸中如火上浇油,一股怒焰升腾,直燎脑门……
羞耻呀!羞耻呀!
把红卫兵小将的脸丢光丢尽了啊!
他以霹雳之声朝三名红卫兵战友大喝:“你们还看!那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经他一喝,赵卫东们也如梦初醒。他们见周围那么多男女老少的那么多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一个个脸上发烧,羞愧得无地自容真真是无地自容啊!
赵卫东嗫嚅地语无伦次地向李建国解释:“其实……其实我并没看那个……我怎么会看那个看得发呆呢?……我只不过……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郑重发誓,反正我看的不是那个……”
同时他心中暗想,这下完了,这下自己队长的权威是彻底动摇了!起码在李建国这一名红卫兵战友的心目中是彻底动摇了吧?被淫秽下流的东西所久久吸引,是比政治上站错了队还可耻的呀!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政治思想方面教导李建国这名红卫兵战友呢?!
在他之后做出本能而又迅速的反应的是肖冬云姐妹俩。因为她们是三十四年前的女中学生,严格地讲妹妹肖冬梅还只不过是少女,姐姐的身体虽然已明显地比她发育成熟了,但心理却依然和妹妹一样停止在三十四年前家教很严的少女们最容易害羞的阶段。听到别人互骂了一句脏话,她们也会立刻脸色绯红,男同学们对她们的一个亲昵的举动,哪怕是无意识的,往往也会使她们觉得受了亵渎而泪眼汪汪起来。总之她们好比是两株含羞草儿……
她们的反应不但那么迅速而且那么的一致,她们几乎像暗喊着一、二似的同时猛转过身,仿佛站立在旷野上忽听背后有人喊救命。她们一转过身,她们的目光又不期然地看到了正对面街上的一幅广告招贴画。那是一家专卖健身器械的店,其广告招贴画比久久吸引住她们目光的那幅更大。广告招贴画上是美国健美小姐黛尔?汤米塔,和1997年的世界业余健美大赛男子组冠军,黎巴嫩汉子阿马德。中东汉子仅着三角短裤,而黛尔全身比他仅仅多穿了一件象征性的东西。如果那东西算是一件女式挎肩背心的话,那么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善于省料的裁缝做的了。不,它肯定不是出于裁缝之手,显然是出自一位编织师傅或编织女之手。因为它并非布料的,而是以绿色的绳结成的。就如同鱼网一样,其网眼大得可任凭三四寸长的鱼儿自由穿游。黛尔小姐和那肌肉发达得人猿泰山似的中东汉子都像被仔细擦亮了的古旧铜器般的肤色,被她身上那一件翠绿色的网状小“衣”衬托着,色彩对比有多惹眼就不必形容了。而黛尔小姐的上身究竟又能被那么一件网状小“衣”遮住百分之几更是不难想象的事了。他的一只粗壮的手臂搂着她的纤腰,她的一条秀腿抬着,像钳子的一半似的钳在他的胯那儿。而他们的上身贴得那么紧,以至于她的一只丰乳受到他那宽阔胸膛的挤压,几乎要撑断“网”绳,从破绽了的“网”孔里膨胀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