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司机也走过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用两根指头从扁扁的烟盒里钳出一支,却没能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
他向长发男子伸出了一只手。长发男子便将指间的小半截烟递给了他。他对着烟,猛吸一大口,还那小半截烟时,长发男子朝他摇头。
他二指一弹,将那小半截烟弹出去老远,又猛吸了一大口烟后愠怒地说:“她怪我把她送错了地方,可她上车前明明告诉我……”
“告诉你她要到的地方有一座旧水塔,水塔下有铁轨,是吧?”
“本市郊区就这么一处地方有水塔……”
“但那不是水塔。那是砖窖的高烟囱。那两条铁轨是当初为了往窖里窖外运砖才铺的。我对这儿很熟悉。这儿原来是砖场。我在这儿干过临时工……”
红卫兵肖冬云见两个男人聊了起来,非常担心他们一聊就聊成一伙儿的了。如果他们真的成了一伙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她打算拔腿就跑。四下里望望,荒郊野外的,往哪儿跑哇!
她眼盯着他们,暗暗叫苦不迭。她悄悄退到车旁,从车内将自己的书包拎了出来。她想,现在,自己究竟能不能保护得了自己,全靠书包里一块砖了。
她将书包带在手上绕了一匝,又绕一匝……
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那长发男子这么说:“哥们儿,你车越往这一带开,我心里越明白,你根本不能把那傻妞儿送到她想去的地方。这一带根本就没什么疗养院……”
又一道闪电。
闪电中她见他向自己扭头一望,并且,笑着……
她由他那种邪狞的笑明白,对于自己,那一个误被她当成保护神的男人,是比胖子司机更难对付的一个坏男人无疑。好比一个是条见软就欺的狗,而另一个是条随时准备张牙舞爪咬死人的狼……
“那你为什么路上不说?”
胖子司机的手将烟送至嘴边,手臂却僵住了。
“为什么要说?水塔不是那座水塔,铁轨不是那两条铁轨,地方也不是她要去的那个地方……”他向肖冬云扭头望着,嘴里却继续对胖子司机说:“这多好嘛,简直好极了……”
“好个屁!我他妈看出来了,你不是学雷锋,你心思不地道!”
胖子司机朝他的车转过了身……
“哥们儿别急着走,”长发男子的手搭在了胖子司机的肩上,放低了声音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当真人不说假话了。我的心思在那傻妞儿身上,要不我干嘛白给你一百元钱?可惜她已经坐在了前座,如果她和我一块儿坐在了后座,半路上我就把她给弄了,谅你这种人也不会停下车来干涉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胖子司机也不禁放低了声音。
“你这种人比我强不到哪儿去,”长发男子又向肖冬云望了一眼,扯着胖子司机的袖子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更低地说“哥们儿你看这么办好不好?干脆咱俩轮着把她给弄了,然后把她撇这儿,咱俩一道回市里。一个外地傻妞儿,她还不干吃哑巴亏呀?即使她好意思报案,公安局肯为她认真当成件案子破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
“如今大要案多,流氓案挂不上号哇!抓流氓那只能是派出所的事儿。而且,事儿发生在郊区,也只能是郊区派出所的事儿!”
“为什么非拉上我一道干?”
“我不拉上你,你一举报,一指证,判我罪不就容易多了吗?”
“你考虑得可真全面。说完了?”
“说完了。该你考虑考虑了。”他再次向肖冬云望去,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呸!”胖子司机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你他妈王八蛋!看你人模人样的,我起先还当你是个搞艺术的,没想到你他妈是个流氓!我虽然比你强不到哪儿去,但还不是流氓!……”
胖子司机骂罢,大步朝他的车走去。
那流氓也不抹脸上的唾沫,站在那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