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载于1976年1月香港《大成》第二十六期,当时古龙和第三任妻子梅宝珠新婚燕尔,借本文答谢之前失婚所受到的关怀,以及在《大成》断稿一年的愧疚。
在人们还没有发明火镰、火刀、洋火、自来火、火柴和打火机的时候,只能燧石为火,钻木取火。
哪怕只不过是一点零星的火花,也是火花。
因病断稿
常常看报章杂志的人,一定会常常看到“作者因病断稿,暂停一天”这十个字,看过了也就算了,因为他们绝不会知道编辑先生们排出这十个字时的痛苦和气恼。
报章杂志上连载的作品绝不能“开天窗”,作者们都常常要“因病断稿”,他们的病,却又通常不是真的病,而是穷病、酒病、懒病,可是我总认为,最主要的还是心病。
心病有很多种,情绪低落、失恋、心情沮丧,都是心病。
倪匡在编《武侠与历史》的时候,有一次问我:
“你为什么要断稿?”指《绝代双骄》(1966-1969)。
“因为我心情不好。”我说。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我时常断稿。”
这不是笑话,一个每天都要爬稿子的动物,就会知道这绝不是笑话。
有时候你硬是写不出稿子,就算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把枪塞在你的喉咙里,你还是写不出,就算你拼命用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也还是写不出。
因为你有病,你宁可“因病断稿”,也不愿随便乱写,更不愿倩人捉刀早期的古龙小说经常断稿,出版社被迫请枪手代为完成,但这还不算是古龙自己“倩人捉刀”。1970年代中期以降,找人代笔才成了古龙创作过程中的常态。。
这是种悲剧,文人的悲剧,无可奈何的悲剧。
幸好不管怎么样的悲剧,都有过去的时候。
过来人?有心人?
我病得最重的时候,苇窗兄沈苇窗,香港《大成》杂志社长兼总编辑。《大成》的前身是《大人》。曾经写了封信给我,他说:
“近来有很多人都认为你的作品太颓丧,似非壮年人所宜,倪匡兄亦有同感,希望你擅自珍摄。”
我看了这封信之后,我笑了,因为已连哭都哭不出。
他还寄了一篇“过来人”可能指香港作家萧艳清(别名萧思楼)。他最有名的笔名是过来人,另有阿筱、萧郎等笔名。写的短文给我,标题是“问古龙”,“过来人”问我的只有一句话:
“旧城既弃,为何不另觅新城?”古龙《大成》第十四期《城里城外》:“我曾经住在过城里,现在又到了城外。”表明已经离婚。过来人呼应此语,劝古龙另觅姻缘。
可是他在那篇文章里流露出的同情和关心,非但令我哭不出,连笑都笑不出!
我没有这种幸运能认识他这么样的朋友,我只能说,如果能够交到这么样一个朋友,我宁愿三百天不喝一杯酒。
幸好我还认得倪匡,我常常认为倪匡不了解我的痛苦,可是他却说:
“你的痛苦,只不过是手指上破了点皮,等到你连整手臂都砍断的时候,你就会叫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