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睡得迷迷瞪瞪，听到有人喊李晖的名字一个激灵醒过来。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耗子愠怒：“深更半夜不睡觉，你闹鬼哪？”说着话到了常九近前，才发现他两眼发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看。

“这家伙，莫不是梦游了？”耗子嘴里嘟囔着就想去拽常九的胳膊，竟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柄闪亮的划线刀。耗子触电般将手缩回来，嘴里急道：“哥哥，我说哥哥哎，您可别想不开，李晖哥们儿虽然走了，咱们还得活不是？你要是也走了，咱爹还不得在阴间又哭死一回啊……”

“我看你才要寻死，别在这里胡咧咧！”常九被耗子这么一嚷嚷终于回过神来，他将划线刀扔到地上，这才扶着凳子慢慢坐下来。

耗子这下可着急起来，他用手猛地揉揉眼睛，然后又摸摸常九的额头：“没发烧没做梦，这说的是哪档子事？”

“耗子，我刚才看到李晖了。”常九闷声闷气又来了一句。

耗子一愣，半晌没吱声，愣了片刻才说道：“是不是你做梦了，和我上次梦到光蛋一样？兄弟要过奈何桥了，所以过来和你告个别，以后可就是阴阳两隔，再见面可就不容易了……”

“你别胡扯，死了就是死了，死人不会来告别，除非他不是死人……”常九说了一段绕口令，耗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眼瞅着耗子不明就里，常九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又走到父亲留下的工具箱旁，神色有些异样，他轻轻抚摸着箱子喃喃自语：“虽然他和死去的李晖一模一样，但我能确定那不是李晖，而且他的目标似乎就是这个柚木箱子。”

“啥？目标是箱子？”耗子终于回过味来，他慌忙蹲下身体用手护住箱子。

假装李晖的那个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当时那人的手正按在箱子上，难道真如耗子所说，这里边藏了什么宝贝？

常九不吱声又陷入了沉思，耗子已经急得不能自已，他突然站起来在屋内打转转：“不行，得马上找到那个老木匠，请他帮忙把箱子打开，否则夜长梦多啊！”

“这箱子挺大，没有毛驴我们弄不过去，这交通工具你自己找啊。”常九双手一摊，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姿势。

耗子一听脑袋就蔫了下来，他嘴里嘟囔着：“好好的毛驴被你给卖了，现在到哪里找那么顺手的交通工具去？”

刚刚说到这个当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嘶哑的叫声：“嗷啊——嗷啊——嗷啊——”

“黑头！”耗子和常九兴奋地大喊。

黑头就是一直跟随父亲走街串巷的毛驴，当年进常九家门的时候它还是头小毛驴，身上的毛光鲜无比，尤其是头部，齐刷刷的黑亮，一根杂毛都没有，所以父亲给毛驴取了名字叫黑头。

经过了十年，父亲现在去世了，毛驴也显得老多了，他的毛不再光鲜，身体上也布满了很多污渍，尤其是眼睛里，竟然含着几许哀怨之情。

当常九走到院落中看到黑头时，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黑毛，黑头摇头晃脑几下，脸颊直往常九怀里贴，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睛，常九突然鼻子一酸，睹物思人，此时他脑海中全是父亲的身影。

“黑头，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这回我们哥俩不用愁了。”耗子也欣喜异常，正愁箱子没法拿，黑头适时地回来了，可真是来了一场及时雨。

“耗子，这毛驴卖给了西头胡同里的李瘸子，他发现黑头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们这样……”常九话还没说完就被耗子打断了：“我们就先用用嘛，等从岭南行回来再送还给李瘸子。”

这话没落地，就听到大门口传进一个声音：“哎呦，常家兄弟啊，这毛驴你还是收回去吧，这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活也不干，咋整啊？”

常九和耗子对望一眼，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常九凑过笑脸：“李哥，对不住，这是一百块，毛驴我不卖了。”李瘸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当时毛驴买来只花了70元，现在常九要拿回去还多给30，真是赚大了，这便宜事干吗不要？

李瘸子拍拍黑头的脑袋：“行，这畜生还恋旧，那我就成人之美吧。”说完这话，欢天喜地离开了常九家。

回过头，看到黑头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草料，常九心里顿时温润好多，走过去拍拍黑头的脑袋：“老伙计，以后咱再也不分开了！”岭南行距离这里有些远，最起码要走三天的光景，常九对昨夜那人依然是心有余悸，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们定是冲着箱子而来，现在紧要的事情就是解开箱中的秘密。

吃过早饭，耗子搬来一个木制的架子，大约三尺来宽，两边各有一个托起的平面，上方呈弧形，拿过之后正好卡在黑头的后背上。以前父亲带着黑头走街串巷的时候，左侧会放父亲的大工具箱，右侧则会放上一个大包裹，里边有换洗的衣服、随身物品和干粮之类的物什。

当架子卡在黑头身体上的时候，这毛驴竟然两眼放光，摇头摆尾，后蹄子直在地上刨，也许它还以为能见到父亲，因为每当这个时候，父亲都会亲昵地拍拍它黝黑发亮的头：“老伙计，我们又该出发咯！”

常九轻轻拍了拍黑头的身体，毛驴似乎得到了号令，蹄子一抬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黑塔胡同，前面不远处就是那天和李晖吃饭的兴旺饭馆，只不过才几天工夫已经是物是人非。

透过玻璃看到了那天的女服务生，依然是脆生生的招人喜爱，耗子哈喇子流了好长。他慌忙又用手抿抿头发，唯恐被风儿吹乱了，嘴里吧嗒两下，又狠命咽下一口口水：“我看咱这地界，这姑娘最好看了，瞅一万遍都看不厌。”

耗子没心没肺瞅着女孩直流口水，常九又低头走路，眼睛盯着地面，似乎地上有个大元宝。

“常九，是你吗？”突然从前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常九慌忙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耗子的心神也终于被拉回来，立刻被眼前的女孩吸引住了，并在瞬间惊呆了，没有最好看，只有更好看，这女孩太漂亮了！

女孩身着一袭蓝色长裙，脚上蹬着一双宽口布鞋，学生头，齐眉的刘海，大大的眼睛，红润的嘴唇，高挑的身材，一双细嫩的小手正拿着两本书，知识味儿十足，耗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