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也是一样。我下午三点半要亲自去中国大饭店找一位拟上市公司的董事签字并见证,然后要把这份材料和其他文件一起特快专递到香港。项目我事先并不熟悉,一直是手下一位律师在负责,好在这种业务都是境外投行指哪儿我们打哪儿,不用自己动脑子琢磨。
我准时来到中国大饭店大堂的阿丽雅酒吧,点了一听苏打水坐等客户到来。
手机响了,我抬头张望。突然间头晕目眩,不能呼吸,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来人是你。我要找的签字董事居然是你!
文件上打印了一个英文名字,后面跟着的,确确实实是你的姓。可你的姓氏是那样的常见,我怎么会联想到那是你现在的名字。
我涨红了脸,我手脚麻木,我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狂热心跳,不知从哪里复活,吞没了我。我挣扎着站起来,呆若木鸡,那种耳朵只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感觉全部重现。
你看到我时,也呆在原地无法前进。
你来北京开一个国际图书馆的会议,就住在这家酒店。爸爸开始了新的生活,你觉得住在家里有些难过。
先生安排你担任这家公司的董事-公司太多,董事不够用了。你有印象今天是要见一名律师,签个字就走人。你不知道律师事务所和律师的名字,投行只告诉时间、地点和手机号码。我们在分隔七年,“绝交”六年,音信不通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就这样经由一桩凡俗的生意推动,突然重逢。
你定了定神,过来在我对面坐好,安静地看着我。和所有久别重逢、互相怨恨的恋人一样,我们四目相对,看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出现的人,同时哭了。眼泪就那样静静地流着,没人动手去擦拭。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交会的眼神完全没有改变。
谁也没向对方发出问候,谁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