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鸽子。”她盯着他抿嘴笑着。
“鸽子?”
“都是你养鸽子养出来的精气神儿。”她回头看一眼窗外“咕——咕”叫着飞过的几只灰鸽子,“放鸽子的时候,你眼睛老随着鸽子望,愈望愈远,仿佛要望到天的尽头,久而久之,这双眼睛便给不知不觉地治过来了呗!”她不无兴奋地挨着他的身子坐下来,一边陪他看着镜子里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一边开心地笑着。
“这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双木讷呆滞的眼睛居然被鸽子给治好了,“明华,咱们是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她偎着他的肩头,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没想到一群鸽子治好了你的眼睛,倒真是造化弄人。”
“太好了!”他轻轻推开她,腾地站起身,拿起脱下的外衣胡乱披着,大踏步走出门。
“你干吗?”她连忙冲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咬一下嘴唇说,“我不许你出去!”
“别闹了,晚上还有两出营业戏呢。”他咧开嘴巴笑着,“趁着眼神好,得多吊几嗓子。”
“外边下着雪呢。”她近乎乞求地盯着他说,“畹华,就算不顾惜你自个儿的身子,你好歹也要替我和大永想。你要是,要是……”她急得哭出声来,“这些日子你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连个正经跟你说话的时间都找不出来,若再这样拼命,便是红遍大江南北又能如何?”
“你知道,我并没想过红不红。”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安慰着她,“我只是想把戏唱好,唱得更好,让咱们梅家所有人都能过上安逸舒适的日子。”
“可我不要你拿着命去拼!”她伸手硬是脱了他的外套,把他再次拽到床边,“外边那么冷,你想冻死不成?你要出去,我便陪了你一块喝西北风去!”
“明华……”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睛突然湿润了。
“你能吃的苦,我也能吃!”她一边望着他信誓旦旦地说,一边伸手捏起床头柜上他画的那张纸条,轻轻搁到他掌心里说,“瞧,这轮太阳是你,那一大一小两张笑脸便是我和大永。要是哪天太阳躲云层里不出来了,我和大永还能保持这张笑脸吗?”
是啊,其实她所求的并不多。她只是想要一片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晴天,而这片晴空下所有的欢乐都源自他,她又怎能任由他拼了命的唱,任由他毁了那份永恒的幸福?
“畹华……”
“嗯?”
“答应我,你要永远做我和大永的太阳。”窗外漫天飞雪,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在寂寞里等他等了很久很久。那些个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想住进他的心里,但等她如此靠近他时,却又蓦地发现,这份依恋依然离得她很远很远。戏中的他,总是让她觉得远在天边,甚至让她觉得彼此是在两个永远不能相交的时空,只能遥遥相望。总是莫名的害怕,莫名的心酸,莫名的担忧,生怕有一天,她会与他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凝视着手里画着一轮太阳的纸条发呆。畹华,其实我要的并不是一张张纸条,我要的是你一颗永远不变的心,要的是你永远能够陪在我和大永身边,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似乎没懂她的内心表白,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在她那双纤手上呵着热气。“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太阳。”他忽地盯她一眼,略带羞涩地笑着说。那一笑,顿时融化了她内心所有的疑惑与忐忑,他是那么那么在乎着她眷恋着她,为何自己总要生出这些不着边际的恐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