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瓦德斯顿—一座位于白金汉郡最深处的鲁瓦酒庄,也并不招所有的人喜欢。格莱德斯通的女儿玛丽在参观的时候就觉得“过度的华丽和奢华让人感觉到压抑”。自由党参议员、政治家理查德·豪登曾经担任罗斯柴尔德的法律顾问很多年,他也嘲笑费迪南德盛情的矫揉造作。他在1898年宣称:“我确实喜欢这种表面的奢华。”“当早上躺在床上时,我会觉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名仆人会轻轻地走进房间询问我是要喝茶、咖啡、巧克力还是可可。这种特权与我在所有那些尊贵的朋友的家里所享受到的一样;但是,只有在瓦德斯顿,在我说我要茶的时候,男仆还会问我是喜欢锡兰茶、中国红茶还是阿萨姆茶。”戴维·林德赛评论时说,“费迪南德男爵的双手总是因为过敏而发痒”:
在他满心猜忌、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客人的喜好的同时,他又时常会很急切地走来走去。我没有能够看出他的那些无价的画作给了他真正的快乐。他付出25 000英镑得到的钟、30 000英镑得到的书桌,他的雕像、瓷器以及那些无与伦比的珠宝、珐琅等物什(他称之为“小玩意”)—所有这一切能带给他的满足微乎其微;而我觉得他只有在向他的朋友展示这些藏品时,才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就算是在这时候,人们也能看到他对那些无知的或者是不恰当的评论是怎样断然地给予批驳……在花园和灌木林中,他才得到了真正的快乐……只有当置身于灌木林和兰花中间的时候,费迪南德男爵神经质的双手才会变得自然起来。
费迪南德常常给另一位关系亲密的朋友罗斯伯里伯爵写的神经质的信中,也给人留下了类似的印象。就算按照当时的标准看,这种关系也应该饱受指责,尽管费迪南德那种满腔的热情似乎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回应。当他在1878年对罗斯伯里表白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个性做了很好的总结:“尽管我住在金碧辉煌的大理石房间里,但我其实是一个孤独的、饱受痛苦的,有时甚至是非常可怜的人。”另一位朋友爱德华·汉密尔顿在费迪南德1898年去世后写下了一篇充满矛盾的笔记,很值得我们来大段引用一下:
他是近些年我看望得最多的人,也是给予我最大、最多、始终如一的关怀的人。他总是在瓦德斯顿给我留着一个房间,在他的游艇里给我留着一间舱室……尽管他不可避免地在年轻的时候会为自己的无知支付学费,但我相信与几乎所有的收藏者比较起来,他的受骗经历并不多。他的感觉就算有时候出点问题,也只会在他给别人挑选礼物的时候……他并不像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那样,因为他不愿意与财富分手……而且一直担心陷入窘境……他的举止并不十分得体,通常还会表现得很无礼。他经常会得罪别人或者被别人得罪;但是,从本质上说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且对朋友很忠诚。没有谁比他更能始终如一地和朋友如此相处……而且给予最衷心的欢迎。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后,而且是这么多年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之后,他习惯了一种很自私的方式,这其实也不会让人觉得惊讶。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长成了一个被宠坏的人……他最主要的性格或许是他冲动和浮躁的特质。他总是行色匆匆。他不是吃饭而是吞饭,他不是走路而是跑路……他不会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他的身上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矛盾。他总是对自己非常的担心,为最不起眼的焦躁派人去找医生,但是他常常不听从医生的意见。他把最小心地照顾自己作为了一种原则,但他又经常鲁莽行事。他总是为自己的民族和家族而感到自豪,而且很喜欢谈论他的祖先,仿佛他的祖先是世界上最杰出,而且血统最高贵的……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过什么幸福的生活。
这不仅为我们了解费迪南德的性格特征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同时也让我们能更加全面地认清家族成员之间和政治精英之间关系的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