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叫爷爷老爷子?”没等陈晚开口,苏菲继续说:“你爷爷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脸上贴着面膜,两只眼睛从洞洞里,凌厉得要跳脱出来了。你的爷爷一定是教导你成为厉害的人。”说到那张面膜,苏菲故作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说完自己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以前是个军官。”
入学舞会这天傍晚,凯蒂和安帛早早地就来敲门。苏菲坐在椅子上边听音乐,边一件件地折好刚才因为挑选衣服而造成的残局。陈晚自己打扮停当,苏菲过来帮她弄头发。凯蒂的妆是陈晚化的。苏菲和安帛在一旁对着镜子,化了又补,补了又化。
“我们已经折腾了很久很久了。你看几点了?”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为了舞会。”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在一起打扮得美美的啊!”
她们四个人有些过于抢眼了,人群中一眼就能捕捉到这四个亚裔女子。有几个黄皮肤的美国男孩靠过来,和苏菲相邀斗舞。苏菲习得一身过人的舞技。不到两分钟舞池中央便为她和另外两个男孩围出一个小圆圈。圈外的人大声喊着要苏菲再往下,苏菲跳得起兴,顺势扭动着臀部,身体层层下移。连她自己最后都不好意思地笑作一团。
一批中国大陆的男男女女在人群中尤其扎眼。他们一伙一伙地成群结队,规模庞大,身着的礼服都价格不菲,使人一眼便看出是清一色的大陆人。女孩眼睛化得都失掉了个性,但其中也有几个技巧娴熟的,妩媚得格外突出。美惠就在她们当中。
他们不和白人混在一起,只美美地拍照,打闹,在舞池中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很容易看出这群公子小姐是为了舞会后的酒局,跳舞只是来露个脸场。
陈晚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瓷娃娃,杵在那儿好看是好看,但碰不得也动不得。望着几近疯狂的舞群,分辨着当中的各色人等,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和身份。
骆威在外面发现了陈晚,径直走过了伸出手:“你好,我是骆威。”他来到陈晚身边,“我没认错的话,你是修法语的吧?”
陈晚礼貌地点头报上姓名:“陈晚。”缓了缓她又问骆威怎么知道她修法语。
“我都不怎么去上课,好不容易去了一次,上Finance,看见你从隔壁教室走出来。我没见过你,是中国人,就多看了你一眼。你走出来的时候低着头,还念念有词。包包里掉出一支唇彩你也没发现。我想叫住你的,也不知道你嘴里念的什么经,头也不回就走掉了。”骆威眉宇间英气逼人,高大的个子,头发不是打过发蜡的,听他口气似乎这里的中国圈都该向他报个到,没人该是他不认识。他衣冠并不考究,但言谈举止却明摆着游刃有余。
他说出来透口气,朋友在里面,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他看出陈晚是落单的小鸟,说你要走了我可以送你,权当透气。
晚儿斜着看了他一眼,怀着些许戒备,推脱说在等苏菲,却拨不通电话。骆威伟岸的身材与他舌根不清两者形成强烈的矛盾,晚儿觉得这个人不失可爱,平卷舌完全没办法分清。那点迟钝和英武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叫人怎么也抗拒不了。
“走吧。”
有一次晚儿说起骆威,她说再也找不到那条宝蓝色的裙子了。她望着前方出神,说若是搬家时能留住那件礼服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