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预示秦氏命运的画上“画了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
画面大约预示她在《风月宝鉴》里面的死法。可是到了《红楼梦》文本中,她并非悬梁自尽,她的画也由写实变成了写意。说详下。
据同回凤姐曲子《聪明累》“忽喇喇似大厦倾”一条内证,判画上“高楼”象征贾府百年家业,照应书名“红楼梦”的“楼”,图示如下:
红楼——高楼大厦——贾府百年富贵家业
以高楼大厦照应书名“红楼梦”,象征贾府家业,它出现在秦氏画上犹如一个国家的国徽一样,相当于贾府的家徽。前人把“高楼”坐实为天香楼,就抹杀了这个符号的象征意义。
既然“高楼”象征贾府百年家业,相应地“悬梁自尽”也该象征秦氏在贾府这座大厦里丧身。“自尽”意指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罪有应得,罪该万死。并且不止她一个,而是许多女子接连跟着她命丧于贾府,如她自述“引这些痴情怨女,早早归入情司”(111回)。
上文打比方说“高楼”在册子画里相当于贾府的家徽,如今这家徽上突然浮现“一美人悬梁自尽”的灵异恐怖画面,难道不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异兆悲音么?
凤姐曲子“大厦倾”含有整个贾府行将倾毁的意思,是知秦氏画上的“悬梁自尽”喻示她令贾府蒙受了洗不去的重大罪孽,从此贾府就得始终背着这口沉重的黑锅步步走向末路。足见秦氏之死与公府末路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某种因果关系,照应了秦氏名字谐音“情可倾”,图示如下:
秦氏之淫——淫之为罪——罪与罚——秦氏之死——秦氏丧礼——贾府大厦倾好事终
也就是说,秦氏生前的淫罪连累贾府,她自己也不得好死,她的丧礼又陷贾府于罪海,成为后来大厦倾的导火索。
以上立论的前提是把这幅画当做一幅内藏象征义的写意画,在此就“写实”与“写意”的问题对全部十四幅画作一番综合比较:
(晴雯)既非人物,亦非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满纸乌云浊雾而已
(袭人)一簇鲜花,一床破席
(香菱)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
(钗黛)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中一股金簪
(元春)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
(探春)两个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
(湘云)几缕飞云,一湾逝水
(妙玉)一块美玉,落在泥污之中
(迎春)一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
(惜春)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
(凤姐)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
(巧姐)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
(李纨)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
(秦氏)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
以上十四幅画中写实的有探春“掩面泣涕”、惜春读经、巧姐纺绩、李纨“凤冠霞帔”四幅。其中探春画上的“放风筝”、李纨的“一盆茂兰”还带有象征的成分,因此严格写实的仅有惜春、巧姐两幅。而作为主体的其余八幅纯属象征虚构的写意画,不可当做写实画来理解。
综上,第5回判册上的画,除了个别为写实之外,主要都是写意的。秦氏的画与迎春一样,画上的人物写实,描述的故事却是象征:迎春画上的“恶狼扑人”象征孙绍祖摧残虐待迎春;秦氏画上的“高楼”象征贾府百年家业,“悬梁自尽”以异兆悲音的形式象征秦氏自作孽不可活并殃及贾府大厦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