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经理压低了声音,话不投第三者的样子说,我往北京打过电话,温局,刚才打的,搁下电话我就跑过来了,温局。审计组来查我,从根儿上说,就是一件借刀杀人的事儿,不是冲你温局来的,是上面在争……
九百多万,说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古经理不可能不心惊肉跳,那会儿给部里后台打电话时,他声音都走调了。然而这时的后台也是爱莫能助,说这是上边争斗者抛出来的筹码,况且里面有内鬼,他插不上手,让古经理还是赶紧去别的地方找退路。
古经理吐出来的内情,温朴觉得胡诌的面不大,毕竟他部里有亲人,毕竟这会儿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没有资本跟自己胡闹。此处再一联想丛德成那个性感的比喻,温朴觉得自己的思路打开了,隐约看见了一张扣在远方的底牌。好啊,怪不得捂盖得这么严实,原来是水中桥。
我倒霉我冤枉,我是牺牲品啊,温局。古经理说。
古经理倒出来的内情,简单说就是这次审计局的行动,不是要把古经理怎么着,而是部内高层人士在围绕东北安装公司搬迁这件事,借古经理的小金库说说事儿,说白了就是一桩杀鸡给猴看的戏。
鸡,自然是古经理。而那猴,则是部总工程师水依。
分别做三个地方搬迁梦的三位部领导,一个是副部长,一个是部长助理,剩下一个是总工程师。几位在棋盘上对弈,各有招数,但是这些人较量起来,短平快和直来直去的手法都不大容易制胜,这场较量从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多回合的争斗,京城是他们的主战场,东升、山东和江苏等地是他们的分战场,哪里有缝隙,他们就会往哪里插楔子。
东升定点小金库审计活动,就是副部长给主要竞争对手水依点上的一滴眼药水。副部长主管审计这一路工作,副部长吆喝审计局下去发现问题规避风险,这是审计部门职责所在,服务企业理念的需要,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尤其是水依,就更得吃些哑巴亏了。而能源总局一旦出事儿,你水依还有多大底气力挺东北安装公司到东升去落户?一个能源总局里的二级单位,虽说离北京远着呢,弄出来的问题却能够惊动北京。试想东升的一个二级单位都如此复杂,那里的大环境怎么可能接纳一个整体搬迁的副局级单位呢?这样的影响一旦造出来,副部长牵制水依的目的基本达到,至于说古经理是死是活,副部长就没工夫再去理睬了,受伤者自己找地方去舔伤口吧。
古经理。温朴背对着沙发叫了一声。古经理没回应。温朴回身一看,古经理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温朴走到地图那儿,从衣架上摘下一件风衣,轻轻抖抖,把风衣盖到古经理身上,然后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