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带介绍一个情况——我还有个妹妹叫唐蛟。她是从另一个试管里拿出来的。父母没有培养她下围棋。结果她现在还在虚拟学校里像个傻瓜一样读书。
小时候,我曾感到奇怪,为什么父母都不会下棋,而我却有这个天分。等知道自己是试管人后,我觉得问题严重了起来。我想,是谁提供的这精子呢?我基因树谱上的父母究竟是谁呢?他们是否是某个高段位的围棋大师?我的祖父母、曾祖父母又是谁?这样一路追溯回去,这棵巍然宝树的根系莫非会伸向唐朝的某个大国手么?
生物学研究业已表明,一个人的才干和特长,遗传基因起着决定性作用。我的围棋基因必然可以溯源到很早以前。据说围棋是帝尧发明的。五六千年前,中国人还过着打猎和农耕的生活,但帝尧的儿子丹朱整天游手好闲,既不学射箭,也不学锄地,整日朋淫生非,帝尧想把他培养成合格接班人,实在没有办法,就灵机一动,在山下面找了一堆石头,又在地皮上划了一些道道,教他下围棋,并声称围棋中蕴藏着治理国家、军队和山河的大道理,否则这孩子也就不愿下了。人都是想当官的。后来,虞舜登上帝座,也教自己的儿子商均学习围棋。这些先贤发现围棋其实是一种高级的智力活动,比下蠢力到大田里干活和到深山中打猎要实用得多。也就是说,这是一项贵族运动。从那个时代起,体力劳动就在我们的文化中遭到了鄙视。这样,围棋技艺才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逐渐沉淀在了我们体内的染色体上。由于无数前辈的铺垫,终于轮到我在二十一世纪替中国扬威四海,这不能不说是生物进化史的神奇安排。
“阿龙,侬没生病么?”杨阿妹尖着嗓子问。穿着一袭袍服的袖珍女人站在桌子上的模样分外滑稽。
“没有。”我没好气地回应。
“病了要念六字诀(作者杜撰的一种”语言治疗方式)“。美国那个地方,别的不多,就病菌多。所以,要多念六字诀。”
“晓得嘞。”
“啥时光开始比赛呢?”
“后天。”
“侬勿要紧张。紧张不好,对成绩会有影响。睡眠一定要充足,屎要一次拉干净。不行的话向‘阿曼多’请求援助。”唐平平拢一拢辫子,腼腆地插话。
“你们真罗嗦。阿拉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我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对男女从空气中扇掉。
“但侬是第一次到美国呀!嗯,另外,我们又听了传达,说是美国动乱又加剧了。这侬晓不晓得嘞?有无危险?”
“乱是有点乱。但还不够刺激!”
“侬只小赤佬,尽哈三胡四!”大人好像有些生气了,“美国,我们不了解它。要注意影响哦。要听领导的话,可不能自行其是!”
又讲了一堆废话。“阿曼多”终于把他们从网络中打发走了。我无可奈何地吁出一口长气,刚准备打一回谱,处理器却把一段重要的信息筛选了出来供我理解。这回呈现的小人儿是中国驻纽约领事馆的教科文机器人。这位朋友嫣然一笑,背诵了一段话:
“中国驻纽约领事馆郑告在本市逗留的所有中国公民。此地具有如下不安全因素,第一,黑社会……”
他“嘟嘟嘟嘟”说了好一阵,弄得我十分心烦,谱也不想打了。老早我就觉得大人们喜爱大惊小怪、小题大做。这再一次得到了证明,何况他还是个机器人。不就是美国吗?一个我从未见过、素不相识的三流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