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柱和向修远交换了一下眼色，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吴铁锤的回答是不是正确。虽然说入朝参战这时候对部队还处在保密状态，但是一个优秀的基层指挥员应当能够从细微之处敏感地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变化，从而把握住主动。吴铁锤做到了这一点，从他的身上，体现了一个优秀指挥员应该具备的素质。

黄天柱用满意并且多少带着点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下吴铁锤：“不用担心棉帽子棉鞋棉大衣，该发的时候自然会发给你。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看好部队，保证思想稳定，保证途中安全，到时候一声令下，你冲得上山头，守得住阵地就算完成任务。”

吴铁锤说这个没问题，他们这个营保证完成任务，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他给师团领导们敬了礼，回到营部所在的闷罐子。欧阳云逸一直在等着他回来，问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吴铁锤趴在他的肩膀头上，嘴巴对着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了四句话。一是师长政委就在客车上，那是师里的临时指挥部；二是让他们两个猜着了，部队入朝作战已经板上钉钉；三是师医院拴在他们屁股后头呢；四是他看到欧阳云梅了，另外还有个女的。欧阳云逸问谁呀？

“蓝晓萍，侬晓得的。”吴铁锤学着上海话的腔调，有些狡黠地笑了笑。

太阳挂在东天的时候，他们的闷罐子军列已经开出了很远的距离。在车轮咣当咣当的撞击声中，孙友壮睡了一小觉，短暂的梦境虽不踏实，但还算完整。他依稀记得睡梦中自己和一个结结实实的女人一块摊煎饼，好像是在沂蒙山的老家里，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男人女人大人孩子都在抱着柴火烧火摊煎饼，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孙友壮拉着风箱，不停地将一把一把的玉米秸秆塞进炉灶，火光熊熊，灶膛上的鏊子一片红光。女人则把一勺勺的面糊糊倒在火热的鏊子上，手中的木瓜子一推又一转，只听吱啦一声，一张煎饼也就摊好了。她摊一张孙友壮吃一张，摊一张孙友壮吃一张，一边吃还一边朝她看，觉得这个女人很是面熟。女人要他慢慢吃，别像个饿死鬼似的，孙友壮说不行，他要吃得很饱很饱，因为到了台湾就吃不着了。突然一阵很大的咣当声把他吵醒了，似睡非醒的孙友壮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拉着风箱。后来他终于搞清楚了，咣当咣当的不是他的风箱，而是车轮的撞击声。可是梦境中这个结结实实的女人是谁呢？孙友壮为此很费了一番脑筋。他想啊想的，终于搞明白了，就是昨天夜里碰到的师医院护士李桂兰。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孙友壮打开了脑袋旁边一方小小的铁皮窗户，让带有凉意的清风吹进燥闷的车厢里。阳光照射着孙友壮心满意足的脸庞，他微闭着双眼，盯着深秋时节的日头看了好长时间。可是看着看着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火车不是顺着太阳往南，而是背着太阳往北。孙友壮一个激灵坐直了，脑袋碰到车顶都没感觉出痛。

“往哪走，这是？”他大声喊道。

在孙友壮的想象中，列车肯定是在向南方行进，因为他们这个部队担负的是解放台湾的任务，在兖州一带整训完毕，部队肯定还是要回到南方。可是随着太阳的升起，他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