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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源头:五千年文明五千里路(6)

黄河之旅 作者:(美)比尔·波特


是的,我们到了,终于到了。牛头碑上写着“黄河源头”四个字。此时此刻,千思百感一齐涌上心头。可是我太累太累了,没力气笑,也没力气哭,只是和向导互拍了照片。在牛头标记的旁边有一块石头,是1987年一队中国探险家立的。之后他们就乘着木筏顺着黄河漂流,计划漂到大海。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没能完成这一壮举,在西宁以南龙羊峡大坝一带,他们被湍急的黄河水所吞噬。

天色向晚,又开始下雪了。在离开之前,我在用藏语写着佛教六字真言“嘛呢叭咪”的小石头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我终于意识到,神灵一直在保佑着我,而我对他们已经祈求得太多了。我们开始往回走,速度比来时更慢了。高海拔让我们付出了大代价,我们俩的体力都已消耗到了极限。

早晨蔚蓝的天空,又变成了现在的一场暴风雪。我们从高地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蹒跚而下,满心希望车子已经拖出泥淖,引擎已经修好,他们三个正笑盈盈地等着我们。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冻原时,我们看见几顶藏族牧民的毡房,于是转向朝它们走去。向导告诉我紧跟在他身后,他突然从挎包里掏出一支手枪。我心里一惊,手枪!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用另一只手指着毡房附近的五六个小黑点。那些小黑点正向我们奔来,越来越大。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群狗,非常大的咆哮着的一群狗。它们刚刚冲到近旁,向导就向空中“砰砰”两枪。狗们便不再往前猛冲,而是围着我们兜圈子。向导又用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一根长绳,绳子的一端系着一个铃铛状的金属重物。他拉直绳子,让它在我们头顶上呼呼地旋转,转了几圈后脱手将重物掷了出去,那个东西在离我们十米远的地上直打转。狗看到金属重物嗖嗖地飞过它们的头顶,就开始往后退。我们就这样横过冻原,走近了毡房。到了可以互相打招呼的距离,牧民们就喊回了他们各自的狗,向导也收起了武器。

一位牧民推开毡房门,邀请我们进去。毡房是用牦牛皮做的,里面有一个铁炉子。进门的地方放着燃料:一堆晾干的牦牛粪。这让帐篷里弥漫着特殊的气味。但是,牦牛粪与牦牛酥油的气味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后者的那股腐臭味更让人受不了。对了,就在帐篷门的另一侧,还放着齐腰高的一堆固态酥油呢。我猜这两堆东西放在门的两侧,是为了让人在黑暗中不会把它们搞混。

我对毡房里的空间之大颇为惊奇。毡房由两根木柱支撑,内里约有十米方圆。炉子放在两根木柱之间,贵重物什都放在紧靠内壁的几个木匣子里,匣子旁边是卷起的被褥和毯子。主人铺开几方毯子,我们背朝被褥坐在一起。正对着门的是神龛,神龛里是一张观音像,她是佛教中救苦救难的慈悲菩萨。这时从外面进来几个女人,其中一个抱着一捧雪。她将雪放入煮锅,又往炉子里扔了几个干粪团。雪慢慢融化直到沸腾。然后她去取了一块酥油放入煮锅,又在沸水中加了一些牦牛乳、茶叶和糖。几分钟以后,茶煮好了。我们围坐一圈,啜饮着大碗滚烫的酥油茶,这种茶在中国古代又叫蕃茶。我和向导都非常渴,顾不上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猛喝。喝完一碗,女主人又为我们满上,再喝完一碗,又再满上。

最后,向导向主人解释我们在做什么,并询问能否租用他们的马。牧民们都摇头。他们说经过严寒的冬天,马变得非常瘦弱。可是,我们现在也虚弱不堪啊。因此我们还是一再要求——至少在我的敦促下,向导一再要求。最后终于成交了。我们出三十元,牧民们极不情愿地租给我们三匹马。我和向导一人一匹,另一匹是赶马的人骑,他还要负责将三匹马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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