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晨却老走神,她在想临出门时伊旭杰那个眼神,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眼,她分明觉得,他是想说什么的。
只是,他与她都习惯了用冷漠的眼神相对,用淡然的表情武装,所以,当看到她脸上的漠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不明白,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留恋,是在等待一场宣判还是在盼望一次解放。
陆惠计划晚上大家尽兴的,但是,袁晓晨的心不在焉她看在眼里,知道现在即使为她举办一场联欢会,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既然她的心不在这儿,再多的努力也没用。所以,聚会散得很早。
张桥殷勤地送陆惠和袁晓晨回家,袁晓晨在车上看两人眉目传情,不免有些触景生情,知道两人接下来还有节目,不好意思一直杵着做电灯泡,半路下了车。
回到家里才十点,出去不过三个小时,却好像已经很久。
楼下望去,十二楼那扇窗的灯光还亮着,像周围无数窗口透出的灯光一样,散发着淡黄温暖的光。可她知道,那灯光并不是为她而亮,那灯光,其实与温暖无关。
客厅里没有人,伊旭杰的公事包放在沙发上,西装搭在沙发扶手上。
茶几上放着一盒烟,烟灰缸里,有扭曲的烟的残骸。
她默然无声地走过去,把茶几整理干净,把他的西装挂好,公事包收起,把烟灰缸洗干净,擦干,放回原位。
他们虽然漠然以对,但是这些事情,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不喜欢家里乱乱的,所以看到他乱放的东西,她总是本能地收拾。
做完这一切,她洗了个澡。
伊旭杰已经睡了,居然没去睡书房,就在卧室。
她关了客厅的灯,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夜晚的清冷罩满了她的双肩,让她感觉到一阵凉意,她才借着窗外的微光,走进卧室。
她的动作很轻,像猫儿一样,默然睡下。
他向床外,她向床里。两人中间有一道大大的缝隙,就像他们心中的裂隙一样。
黑暗中,呼吸清晰可闻。
袁晓晨了无睡意,从在酒店看到他挽着那女人开始,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在痛定思痛中,她已经不只一遍想过。婚姻走到这一步,他会把目光投到墙外,其实也是必然的,那不过是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如果不是遇见,她根本觉不到他的异常,因为,他们太久没交流。太久的互不关心,使彼此都忽略了对方的变化。
离婚固然于他是成全,可她就甘心吗?
日子纵然甜蜜不再,可他们毕竟曾经甜蜜过。那夜说到离婚,她的心中突然就涌起万般的心绪,并不是麻木过后的无动于衷,也许中间是一份不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看着窗外的月光,袁晓晨觉得思绪如麻,却怎么也理不清。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既然没有睡意,那就数羊,一只,两只,三只……一百三十五只,一百三十六只……她正专注于脑海里一片白花花的羊群,突然听到伊旭杰一声悠长的叹息,他的声音低沉晦涩,“晓晨,你恨了我这几年,还没恨够吗?”
是七百五十六,还是七百六十五?骤然被打断,袁晓晨再也捉不住那些四散的羊群。原来他也没睡,这冷寂的空气,这同床异梦的日子,于谁,都是度秒如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