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走到浴桶前就没有再继续,弯腰拾起地上那张包过药粉的纸,纸上还残留了一些粉末。陆英看了一眼,将纸按着折痕重新包好,望着崔珍怡淡然道:“你不说也无没关系,只要把这个交给城里的大夫,自然有人会告诉我这是什么。”
给城里的大夫看?!万一被人知道那是什么,她的脸就彻底丢尽了,别人会怎么说她这个将军夫人?
淫妇!
这两个恐怖的字眼几乎立即把崔珍怡压得透不过气来,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忽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一手抓住正要转身离开的陆英,叫道:“夫君请留步!”随后,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豁出去道:“那是合欢散。”
陆英听到“合欢散”三个字时,神情稍稍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一片淡漠,这样漠然的神情意外激起了崔珍怡的怒气——她在他的眼中就这么无足轻重到连为她生气都觉得浪费力气吗?
崔珍怡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被如此彻底地轻蔑过!她把满腔怒火全数算在了白茯苓的头上——如果不是这只小狐狸精,她的夫君又怎么会对她轻蔑到这种程度?
陆英得到答案,再没有心情跟她纠缠下去,冷声道:“以后不要再到正房来,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崔珍怡怒极反而冷静下来,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说服陆英归附大皇子,即使不成,至少也不能让他投向二皇子那边。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膝盖一弯,直接跪倒在陆英面前哭泣起来。
“将军不能原谅妾身当初年幼无知犯下的大错,妾身知道事情始末之后日日愧疚于心,只恨自己有眼无珠,连累将军受苦。可将军请想,妾身那时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童,懂得什么?”崔珍怡一边抽泣落泪,一边暗暗注意着陆英的神情,见他似乎有所动容,更是卖力哭诉。
她不知道,陆英此时此刻想到的却是那一年,只有三岁的白茯苓,撒娇耍赖非要母亲将他救回家的情形。在他已经对世间绝望,以为自己会惨死在一群乞丐拳脚之下的时候,这个忽然出现、美得像玉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觅到婆婆后,妾身只想好好侍奉她老人家,以弥补当年做下的错事,婆婆去世了,妾身一心替她守孝以尽孝道,忽略了将军。是妾身无用,不能伺候好将军,笨手笨脚讨不得将军的欢心。我知将军心中另有中意之人,是茯苓妹妹对不对?只要将军一句话,妾身愿意努力为将军求娶,以平妻之礼迎她进门,待她如姐妹至亲!”崔珍怡也不想便宜白茯苓的,无奈她翻来覆去想了无数种方法,却没有一样足以打动陆英。
陆英对金银财帛并不贪恋,对名利权势似乎也无野心,对女色更是毫不动念……左思右想,陆英唯一的把柄弱点,就是白茯苓,崔珍怡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试图用它扭转局势。这一招在白茯苓那边碰了个大钉子,不过白茯苓也没说她不想嫁给陆英啊!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有点取她而代之的意思呢。
所以,崔珍怡推断,定是那小狐狸精拿乔,非要得到正妻之位,所以陆英才会迟迟不得娶她进门!
陆英听了她的话,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好像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一般,过了半晌,方才问道:“前些天你约苓儿到北悦楼,就是跟她说这个?”
崔珍怡迟疑一下,点头道:“是……可能是妾身口拙,惹妹妹不快了……”
陆英站起身,道:“这种有损苓儿闺誉名声的话,以后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如果让我听到什么风声,别怪我对你们崔家不客气!你们一家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清楚,我也奉劝你们一句,早早跟那些皇子们划清界限,否则灭门抄家之祸就在眼前!希望我出征回来,你已经起程回京。出去!”
这一段话说得不快,字字暗藏狠厉。崔珍怡从来没见过陆英这么阴森凛然的神情,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崔珍怡浑浑噩噩地从正房出来,一步一步踱回到东厢自己的房中,坐在妆台前好一阵子才惊魂稍定。她把今日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依然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却也知道自己这次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彻底把陆英得罪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哥可是在大殿下面前拍胸膛保证能把陆英招揽过去的,如果她就这样无功而返,大哥会怎么看她?娘亲会怎么看她?她那些兄弟姊妹们必然会暗暗嘲笑她吧……不!夫家这边看来是靠不住的,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娘家了,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对了!今晚看来,陆英他很重袍泽义气,她还是要从他的部将属下下手,有他们帮忙劝说,比她直接开口要有用得多。
崔珍怡勉强振作起来,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