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一直把杨珩送出北关城三十里方才止步。列当见身边已无外人,当即躬身登上钦差车驾,向杨珩深深一揖,道:“天助殿下!”
杨珩笑了笑,欣然扶起列当。刚才陆英忽然透露出安顿好镇北军后,希望能够返京面圣的请求,话里话外甚至明确表示请杨珩代为疏通上奏,这白送上来的一个重量级筹码,怎能让杨珩不心花怒放?
送走杨珩后又过了十天,数辆马车低调地从将军府驶出,穿过北关城的喧闹的街道,静悄悄出了南城门,同样往着京城方向而去。
车上的是伤势已无大碍的崔珍怡以及她的表妹刘真真、一众丫鬟仆妇与家丁,基本上就是当日将军夫人探班团的原班人马,只是少了两个不幸护主身亡的家丁的身影。
从马车驶出将军府到离开北关城城门,车上的崔珍怡始终没有掀开车帘看半眼外头的景象,她唯恐多看一眼都会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恨意,她只想把这短暂却令人挫败痛恨的一切都留在这里。只要回到京城,她仍然是四品诰命,镇北大将军、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夫人,有的是荣光体面、骄傲自尊。
车队一路行出几十里,停在一座茶亭旁休息。崔珍怡向邓妈妈使个眼色,对方马上会意地走到后面的马车去。不一会儿,邓妈妈就领了一个家丁走上前来,候在崔珍怡的马车车窗旁。邓妈妈把马车内外伺候的人全数支使开去,连刘真真也被半强迫地请下了车。
崔珍怡隔着车窗冷冷问那家丁道:“崔贵,之前吩咐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崔贵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大热天里心下忽然一阵发寒,他低头恭敬地应声道:“前日已经联络上了秋风阁的人,只等对方回音……夫人,秋风阁向来要价不低……”
“区区几个钱,莫非我还给不起了?”崔珍怡声音里透着一股阴寒怨毒,令崔贵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言。
崔珍怡遣退了崔贵,慢条斯理地抚平长裙上的折痕,自言自语道:“小贱人,你且得意几天吧,到了阴曹地府可就轮不到你得意了……”
过完中秋没多久,白茯苓依依不舍告别了陆英,白家的车队浩浩荡荡起程向京城出发。
应该说一家三口带的行李并不多,但是带的人实在不少,所以马车马匹等等算下来数量就有些吓人了。
白家十八个护卫头领只留下八个在百里山上看守,其余十个都随队出发,还带了各自的弟子一共五十人,二十个包括白平子、方海等在内的总管、雇工及男仆,还有女管事及丫鬟十六人,连白家三口一共九十九人。
白家的佣人个个训练有素,白家三口基本不用费心,大小事情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一路无话,离开北关城的第三天,逐渐出了陆英的势力范围,路上开始不平静起来。经常有小股强盗想对他们下手,白家的护卫都不是吃素的,所以白茯苓也只当是偶然多看几场“武打片”解闷了。
这日,车队终于离开了北关城所在的永州,进入平州的第一个村镇——卢杉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贯通头尾的宽阔土路,道路两旁聚集了镇上全部的商铺,一眼看光乏善可陈。白家这一行人的到来,引来镇上许多人的好奇关注。
白平子租下了几间镇上富户空置的大屋,又请人把房子好生打扫了一遍,准备好新鲜的肉菜米粮。白茯苓他们到后,丫鬟们取出枕被铺好床铺,烧水伺候他们一家三口洗漱一番,奉上茶水。坐了不过一阵,美味的饭菜就送了上来。
因为白茯苓“从小”就不喜欢自家人吃饭时有人在旁边围观,所以如非正式场合,一家三口用饭从来都不用丫鬟伺候,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三个人自在地边聊边吃,和乐融融。
他们吃完饭不久,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丁香走进来禀报道:“外边有一对母女,说是途经此地,做父亲的重病身亡,她们身上盘缠用尽已经拿不出银两办丧事,做女儿的想卖身葬父……求小姐成全。”
白茯苓瞪眼道:“不买,这种明显脑子不好使、自甘堕落的,买来做什么。”
丁香语塞,身为人母的木佩兰忍不住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仗义执言道:“人家卖身葬父,乃是一片孝心,你怎么说是自甘堕落?”
“孝心不是这么表达的吧,她爹娘好不容易把她养大成人,就是让她为了这么点困难就去卖身为奴、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吗?”白茯苓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