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杨梅过来说道:“那位老人家说要来向小姐致谢,多谢收留之情。”
白茯苓天天待着屋子里正无聊得很,干脆就去前面见见客人。
老人家大概六十岁的年纪,穿着朴素干净,举止得体,身材颀长风度翩翩,五官轮廓十分好看,是个俊美的……老大爷,最奇怪的是,白茯苓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很是眼熟。
这位老人年纪不小,可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举手投足温文尔雅,但身上的气质分明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
他一上来,便很是客气地向白茯苓再三致谢。白茯苓不敢托大,这里靠近京城,往来的人物随时可能冒出几只“王八”及其远近亲属,没事还是小心点儿好。
老人坐定后,三言两语便自然地拉起了家常,“说来也巧,老夫也是姓白,本来是定州人士,现居京城。因为早年与亲儿失散,一直遍寻不获,近日听闻有我儿子的消息,所以匆匆出城来找,没想到人没找到却遇上这场大雪,附近几家府邸都只有几个看家护院,不敢收留老夫主仆,幸好遇上了小姐,不然老夫的麻烦就大了。”
雪夜无聊,对方又是个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老人,白茯苓也放下心防,笑道:“老爷爷不必客气,你的儿子可有什么特征,他就在附近住吗?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告知,改日天气好些可以让我家的人替你寻找。”
白老先生长叹一声,道:“他三岁就离开老夫,老夫只记得他长得似他去世的娘亲,腰背后有一个星形的朱红色胎记。”
“这样啊……”白茯苓没辙了,天知道这位老大爷的夫人长什么样啊!
白老先生很有倾诉的欲望,自顾自道:“说来是老夫对不起他,当年老夫带了妻儿来京赴考,结果不但没能考中还染上重病,将盘缠积蓄悉数用尽。眼看着连买药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夫人她实在没办法,瞒着老夫竟偷偷将儿子以十两银卖给一对无子的老夫妇。靠着这十两银子,加上夫人的悉心照顾,老夫总算熬了过来。”
“老夫清醒后发现不见儿子,夫人怕我气急伤身,只说是无力照顾,把儿子托了城外一座寺院暂时收留照料。老夫不疑有他,吩咐夫人要多去看望。等老夫身体大好,可以起床行走,已经是三个月后。老夫要夫人一道去接儿子,夫人知道再瞒不过了,方才哭着说出事实。”
“又过了三年,老夫总算如愿金榜题名,从此仕途顺遂,夫人又为老夫添了两个儿子,可是我们夫妇始终觉得愧对长子,对他的思念也日益强烈。老夫派了人到处查探那一对老夫妇的下落,最后竟真的找着了,可是……可是……”
白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哽咽起来。白茯苓心里隐隐觉得怪异,她与这位老人不过初次见面,他把自家私事对她说得这么清楚细致,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那边正听得入神的白果忍不住开口催促道:“那对老夫妇怎么了?”
白老先生颤声道:“那对老夫妇原是一伙人贩子的同谋,专以过继男孩承继香火为名,骗那些生活难以为继的穷苦百姓把儿子卖给他们!可怜我儿已经被他们转手卖出,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白茯苓常年买人,听了白老先生这么说,心中明白他儿子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刚才又说有他儿子的消息,如果不是这位老先生年纪实在太大,她几乎要怀疑会不会他儿子运气很好地撞到了她手上呢!
不过也不对,看白老先生的年纪,他儿子最少也三十好几,被卖时才三岁,那怎么说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她自家爹娘都还是毛孩子呢!
白老先生的悲剧故事还没有结束,几年前,他的两个儿子双双战死沙场,夫人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这个幼年失散的长子。厅上几个人听了欷歔不已,白果与杨梅等感情比较丰富的,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白老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饱学之士,而且见闻广博,为往事难过了一番,便转过话题说起京城这一带的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