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曾创立以美育代宗教的学说,又尝在校自己讲授过美学。他为哲学系先后聘请的教员很多,我不能悉记,即不能备举。我且举一个张竞生。这是从美育、美学而联想起来的,因为张先生曾讲了一年《美的人生观》。并且把它印成了书出版。这自然是他自己的学说。其后,他在校外又出版一种《性史》,似是陆续发行的期刊,其内容猥亵,很遭物议。我虽亦认为给社会的影响不良,然却谅解其人似与下流胡闹者有别。总之,由蔡先生的哲学兴趣,又请了一些有哲学兴趣的教员,便开发了学生们的哲学兴趣。哲学系在当时始终为最重要的一个学系,估量比其他任何学系的学生都多。特别是自由听讲的人极多,除了照章注册选修这一哲学课程者外,其他科系的学生,其他学校的学生(例如琉璃厂高师的学生,太仆寺街法专的学生等等),乃至有些并非在校学生,而是壮年中年的社会好学人士,亦来入座听讲以我所知,广东伍庸伯先生(观淇)、苏北江问渔先生(恒源)在当时皆年近四旬,而天天在北大听课的。伍先生听课达一年之久。江先生在当时是一位农商部主事。他一面任职,一面听课,竟然取得正式毕业资格。——著者。往往注册部给安排的教室,临时不合用。就为按照注册人数,这间教室座位可以容得下,而实则听讲的人竟然多出一倍。我自己的经验,当1923年前若后,我讲儒家思想一课,来听讲的通常总在200人左右。初排定在红楼第一院某教室,却必改在第二院大讲堂才行。学年届满,课程结束,举行考试的试卷亦有90多本。此即注册的正式学生之数了。大约胡适之讲课,其听讲的人可能比这还要多。
然而莫以为来听的人,都是钦佩这位主讲的。例如有彭基相、余光伟等同学,他们都不大同意我之所讲。据闻他们对旁人说:“我是来听听他荒谬到什么程度。”这种态度并不可厚非,这正见出当时学术气氛的浓厚。大家都在为学术,所以学生求学非只为取得资格、取得文凭。记得同学朱谦之曾反对学校考试,向校当局申明自己不参加考试。蒋梦麟代校长有书面答覆张贴出来,说不参加考试是可以的,不过没有成绩分数,将来便没有毕业文凭。像这样不计较分数和文凭者颇有其人,非只朱一个。同时,我还清楚记得张贴出来的答覆上面,竟称他“谦之先生”。这位校长先生又未免太客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