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娣醒醒神,推门进去。满屋子酒气烟味,其他几人喝得神志不清。有躺沙发上的,有躺办公桌上的,也有蹲墙角耷拉着脑袋睡觉的。黑子半伏在酒桌上,嘴里含糊地犹在说些什么,姜尚尧一只手臂搭在他背上,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看她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庆娣挤出个笑,“吃碗面垫垫?”
他忙不迭点头。“你吃过没有?”
“早吃了。”她嗔怪地瞟他一眼,“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到这时候也该饿了,再陪我吃点。”他帮她盛了小半碗面,庆娣那边已经帮他调好了料,两人交换手上的碗,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他们晚上睡在这儿?被子不够。”黑子已经睡着了,梦里还在咂嘴。
“没事,都是老爷们,散散酒也好。”吃完了他说,“东西都放着,明天有阿姨来收拾。我送你回去,不早了,该歇了。”说着他从柜子里拎件衣服递给她,“穿上,夜里外面还是凉。”
从周村走回南村路程可不近,姜尚尧沉声说:“该去考个驾照了,不然总不便利。”
这样满月的夜里,走在乡间,空气盈满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夜风中有唧唧虫鸣,咕咕蛙鸣。从田埂望过去,将熟的麦子随风摇曳。
庆娣觉得无妨,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所以,看见小学的石墙时,她隐隐有些不舍。
“去睡吧。明天我陪你回闻山买电脑,有黑子送我们。”
庆娣摸摸欢喜地出来迎她的福头。“那你呢?”
“我抽支烟再走。”他说着冲福头虚踢一脚,“狗东西。”
原来福头闻闻他的裤子,立刻又不感兴趣地跑开了。庆娣笑出声,“我陪你吧,反正也睡不着。”
他说声好,就势坐上石墙,又伸手拉她。
石墙边的老杏树已经落完了花,枝桠间满是初结的杏子。庆娣拉了一根树枝下来看了看,说:“再过两个月打了麦,估计杏子也熟透了,到时候我摘一筐给你送去。”
“好。”说完他静静地抽烟,她静静地分辨随风传来的声音。
“庆娣,”许久后他突然开口,“南村的矿刚开挖,周村这个今天才打井道。等这两个走上正轨,我还要时不时回闻山帮帮德叔。公路运输从年后到现在被人抢了不少生意,德叔虽然没怎么表示过,但是能帮一把我肯定要出力。还有别的事,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该做的都做了。”
不见她回应,姜尚尧紧绷的心弦蓦地放松,除此之外,还有浓重得挥不去的失望。
他侧过脸,见庆娣伸臂攀上树枝,摘了个青色杏子下来,不禁微愕。
“福头!”她低呼一声,将那个青杏扔了出去,蹲在他们脚下打瞌睡的福头猛地一个激灵,箭一般冲向青杏。她嘿嘿一笑,“好了,把它支走了,我们好好说话。”
他不由失笑。
“今晚好像某一年的某一天。也是这么大的月亮,也是你和我。”庆娣望天遥想一阵,然后问,“记得吗?”
他若有所感地点头。
“那年我十三,到今天,十年有余了。再有十年,也是一样。”
勿须盟誓,不必结缘。与你无关,我只用力地爱。一次,足矣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