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我不自在地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至耳后:“我还真忘记了……他现在没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安排吧。”
陌桑嗤笑了一声,撇过头去望了一会儿路边璀璨的灯火,过了一会儿才扭头对我说:“顾昭昭,你身为光明正大的元配,怎么沦落得跟我一样?”
我的心在这个寒风瑟瑟的隆冬黄昏,突然抖了一下。
我和陌桑相识于微时,我们来自同一座小城,有类似的生活轨迹,知道彼此最落魄的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如今看起来那么精悍、美丽的林陌桑,当初其实也不过是个自卑、内向的普通女生。甚至毕业后为了在这座大城市留下来,她花了比别人多出几倍的时间准备笔试和面试,考进一家国企,最后却成为办公室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人逼得不得不走。
那时候陌桑大学毕业才一年,而我读高三。她受的苦没有办法和家里人说,最难熬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我,千言万语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握着话筒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高三那一年我的情绪也起起伏伏,成绩一度滑落到谷底,陌桑一哭,我也跟着哭,我俩哭完后又互相鼓励,陌桑继续投简历找工作,我抹把脸坐回台灯下,做那些好像永远做不完的习题。
之后我考上了大学,陌桑也找到了比之前的铁饭碗更好的新工作,我们两姐妹终于苦尽甘来,我们打电话或者见面时,再也不用抱头痛哭,总是只谈欢喜不言悲伤。
大约从前年的夏天开始,陌桑的衣服越买越贵,换的车一辆比一辆气派,她请我吃饭的餐厅的装潢一个比一个奢华。
我隐约知道或许这一切来得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她不说,我亦不会问。
陌桑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亲爱的姐姐。
而此刻她眼底隐约有泪光闪动,脸上却带着动人的笑容,她说:“顾昭昭,你身为光明正大的元配,怎么沦落得跟我一样?”这话虽然是说我,嘲讽的却是她自己。
我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说:“陌桑,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希望你好,比希望自己好更希望你好的。只要是你选择的,我就不会反对,哪怕那是一个全世界的人都唾弃的选择,我也会陪你站在一起。”
陌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笑出了声:“顾昭昭,你也太矫情了吧?”
我好不容易“琼瑶上身”,说了这么一番感天动地的话,陌桑居然就这么对我,我内心不由得默默流泪:“你个没良心的快走吧,不是说晚上还有约吗?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差点忘记了,我还约了Jack谈下个星期会议上要重推的项目。”陌桑看了一眼纤纤皓腕上银色的OMEGA女式手表,确定我不用她送后,踩着五厘米高跟鞋走向停车场,“拜拜,亲爱的昭昭。”
陌桑的背影在寒风瑟瑟的街头显得尤为消瘦,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婴儿肥,而现在却瘦得成纸片人了。
我还在望着陌桑离去的方向,熟悉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我从包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有点发愣,居然是陈梓郁,我的“夫君大人”。
“喂,你好。”因为太过紧张,我竟然有点微微的结巴,这让我本来就过分礼貌的开场白显得极为生疏和怪异。
电话那头的陈梓郁果然顿了顿才开口:“昭昭,是我,陈梓郁,你现在在哪儿呢?”
“刚刚陪陌桑逛了下富悦,等下准备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陈梓郁或许是觉得我应该像个等待被召见的妃子一样时刻准备着,得知我的生活安排得如此丰富之后,他又有一个短暂的停顿:“那你好好儿玩,我只是通知你,下周四是我父亲五十大寿,你也要一起参加。”
“好的,没事的话我先挂了,街上有点冷。”我速战速决,准备结束这通电话。
“嗯,那下周四见。”陈梓郁似乎也正有此打算,收线比我还迅速。
我瞪着手机微微有点生气——每次和他打电话,总是我先听到那单调又重复的电波声,没有一次例外。有几次我预谋好要比陈梓郁挂得快,却还是输给他,他对我到底是有多唯恐避之不及啊?
算起来我和陈梓郁认识也有三四年了,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除了血缘之外最亲密的关系,可是我始终看不透他。
从怀宁路到中山西路,撑死了十公里的路,却堵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我在车上几乎听完了凤凰传奇出道以来的所有歌
曲,那销魂的旋律直到我走进钱柜大厅时,还在我脑海中一阵阵盘旋。
我到406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想着等下进去被顾祈他们罚酒三杯该怎么推托时,包厢的门居然开了。
大约是有人出来拿吃的或是上厕所吧,我来不及细想,刚准备扬起大大的笑容打个热情洋溢的招呼,结果在看清来人后硬生生地刹住车,我的表情尴尬得几乎要面瘫。
开门的人居然是骆亦航,顾祈在电话里没说骆亦航也会来。
我转身要走,骆亦航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双手抱胸倚着门,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很怕我吗?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我顿住脚步,朝他虚伪地一笑:“骆总风流倜傥,怎么会像鬼呢?只是我想骆总并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识相点滚比较好,免得难堪。”
骆亦航也对我很虚伪地笑,然后把身后的门推开到极致,转过脸去对包厢里的人说:“你们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