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丁汝昌在上任之后,发愤学习现代海战知识,但是终究难改其贪婪、嗜欲的本性。此人不仅在威海置办房产,出租以赢利,而且还在家里蓄养歌妓,生活上骄奢淫逸,甚至和部下刘步蟾“共争一妓”。(姜鸣《龙旗飘扬的舰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12月第1版)在这样的一个“外行加贪吏”的指挥官的领导下,北洋海军的中国军官先是在香港设计赶走了精明能干的英国顾问琅威理,之后便迅速滑向全面堕落之路。舰队平常训练基本上是虚应上级,每逢军事演习,辄预先设定标靶,以便弄出些“百发百中”的喜剧效果,好向李鸿章等上级官僚请功。别看演习不玩真的,从朝鲜走私人参和利用军舰私下载客,可是非常积极,极为普遍。各舰官兵更是把各种制度置于脑后,大多数军官都违反不得随意离开军舰的规定上岸过夜;水兵上岸更是视嫖娼、吸食鸦片和斗殴为家常便饭,以至于由于北洋海军的驻节,导致了烟台、威海等地娼妓业的空前发展。而从英国、德国等国购回的军舰则缺乏保养,很快地丧失了应有的战斗力。把一支本来朝气蓬勃、被世界各国所看好、寄予了大清国无限希望的强大舰队,弄到了这般腐败堕落的地步,他丁汝昌能够推卸得了主要的干系吗?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最新披露的史料已经能够雄辩地证明:在北洋海军被日本海陆军包围在威海卫军港的最后关头,正是他先在投降书上加盖了提督的大印,并嘱咐程璧光和牛昶昞前去办理具体的投降事宜,然后才吞食鸦片自杀。所以,丁提督实在算不上是北洋海军的英雄!恰恰相反,可能称呼他为“北洋海军的掘墓人”倒是比较合适些。像他这样的指挥官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要“军法从事”的,即使是吞食鸦片畏罪自杀,也是不能逃脱后世的审判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丁汝昌本人在死后被清朝政府穿上黑色囚衣,棺材漆成黑色,外加三道铜箍捆绑,不得入土下葬长达15年之久,是一点也没有冤枉他丁提督丁大人的。
从北洋海军的一些将领“自杀成癖”的现象,衍生出来的一个更为深层的话题就是,中国文化对待这一类敢于自裁的历史人物的宽容态度。由于我们的文化特别看重一个人的生死问题,因此,只要人不怕死,就最有可能成为“忠臣”和“烈士”,获得后人的旌表和赞扬,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是也。而一旦真的“殉节”,则这个人在生前究竟为国家做了哪些有价值的事情等等,也就一律成了次要的问题,即使有些不利的负面信息,也因为要“为死者讳”的惯例,而统统地被打入冷宫不再提及了。在这种文化定势之下,“平时袖手谈心性,战时一死报君恩”,就成了一些饱食终日的士大夫最为擅长的拿手好戏。因此,每当国破家亡之际,必然是一个“自杀殉节”的高峰期,跳河的、上吊的、吞金的、碰壁的,花样百出,林林总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唯独缺少的是那些迎难而上,拼命硬干,以一人之力而力挽狂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