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孔丘和你都还在做着梦呢。我说你们在做梦,其实只怕我也是在说梦话。因此上面讲的这番话,是为吊诡,也叫悖论。这样吊诡的问题,一万年以后遇上一位能够解答清楚的大圣人,这也算只争朝夕的速度赶上的。”
长梧子又说:“倘使我和你展开辩论,你胜了我,我没有胜你,那么,你果真对,我果真错吗?我胜了你,你没有胜我,我果真对,你果真错吗?或者说你我是一部分对了,一部分错了呢?还是都对了,都错了?我和你都各执己见,达不成共识,于此可见,人原本就因自身的局限而是灯下黑,我们又能请谁来裁定呢?
“让观点跟你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跟你相同,怎能评判呢?让观点跟我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跟我相同,怎能评判呢?让观点不同于我和你的人来判定吗?既然跟我和你都不相同,怎么能评判呢?让观点跟我和你都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跟你我都相同,怎能评判呢?如此,那么我和你与任何第三人都不能评判,还能等待何人呢?等待一万年后出现的那位大圣吗?
矍鹊子又问:“什么叫和光同尘,安守自然的分际呢?”
长梧子说:“要知是、非、然、否都是虚妄。所谓是,未必是;所谓然,未必然。假若是果真是,是非就有了区分;同样的,假若然果真然,然否也就有了分别。既然是非、然否真能有区分,又何须争辩、浪费青春?是非然否之辩,都是相待对峙的;与其相待对峙,倒不如放下是非然否,无待与人。安守自然的分际,因应无极的变化,尽享天年之性命。
“忘掉死生,所以能忘却时光的流逝;忘掉义理,所以能放下是非然否,由此方能遨游于无穷的空间,寄托心灵于无穷的境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