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贰 南山仍夜夜入梦(4)

孤独是一种修行:终南山隐居笔记 作者:青山


杯酒遣兴

为何我竟无故伤感?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条风布暖,触目都是撩乱的春光。“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说的就是此际的心情了。所幸瓮中尚有残酒,可花下小饮,遣愁破闷。

呼村媪凉调苜蓿、荠菜各一盘,温酒一壶,移案花下。箧中寻出台仙《履园丛话》鬼神精怪一卷,酒余翻阅,可得“听友人说鬼”趣之七八。

花磴微凉,酒饮微醺。半日风流萧散,且把春愁,暂付落花……

佛寺赏花

季春,友人相邀,去无漏寺看牡丹。是日,天气晴和,日暖风恬。

“春欲尽,日迟迟,牡丹时。”随口念出这三字令,心中不由生出惜春的感伤。

“今日赏花兼送春,也算是不负好时光!”友人清语解愁。

无漏寺里四处都是牡丹的倩影,阶前、砌下、栏边、亭畔。真是金蕊霞英,百般姿态。游人经过,无不伫足称叹。

牡丹亭畔有一僧背手而立,略带愁容。在他足下有一丛白牡丹,香姿玉色,直引得蝶乱蜂狂。

“万缘销尽本无心,何事看花恨却深?”怕也是恨春残、花命短!

崖前话别

人与人之间最细小的接触,也能带来莫大的安慰。在我背过身去暗自神伤的时候,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那细微的举动,曾让我心底溢满难以描画的温柔。在那个看似轻易的举动背后藏着千万句话,我深深懂得。

“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才逢又别,有很多话还来不及说,谁又敢奢望余生?他东奔西走,岁岁飘蓬,是一个连自己影子都想甩掉的人。别后影灭迹绝,莫可问讯,早已是预料中的事。

“见过梅花上的雪么?你靠它太近会融化的……”

那棵长在岩隙里的皂荚树,像去岁一样枝叶繁茂。树下延伫的人,在逝去的时光中,轻轻地拍着我的肩……

月下抒怀

丁亥三月望,露坐小院,抬头看山巅上的月。

夜静无声,月光朗照,突然间意识到生活的改变。在不知不觉当中,蝉蜕浮习,变得容易满足。生活中如此多的美好与真实,一一展现在眼前,使我这样欢喜。

“心的宁静超越一切外相,天下无处不是栖隐之地。其实我们本质并无任何差别。”山僧如是说。

我不懂禅,也不知修行为何事,只不过尽量使自己的心不被尘垢所迷蒙而已。优游山水,以涤俗肠,山僧可知其中滋味?

松花酿酒

春夏之交,山人招饮草庐,以野蔌松醪相待。树下对饮,共话清闲。山雀时啭一声,觉林愈静、谷更幽。

“此酒清香芳烈,何处得来?”

“采松花自酿而成!岂不闻‘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乞酒方,明年酒熟,邀山人过饮为谢。”

他进屋不一会儿,就写了酒方出来,倒也简单易办。三四月间,取松花晒干,搓下花粉,筛去杂质,用绢袋盛之。投袋于白酒中浸半月,松花酒成。

翌春,我入山采松花,顺道去看他。怎料屋前草荒,树下共饮之人已无踪迹可寻。使我疑心去岁的山中对酌乃是幽梦一场,而那人只怕是鬼狐精怪幻化。

远山沉浸在微茫的夜色里,闲云在溪头徘徊,流泉的泠泠之声回荡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景象莫非也在梦中见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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