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出现了线香，不过旧日的香饼香丸依然与它并行，薰燃香饼所必需的香合于是与香炉、箸瓶以及箸与香匙结为固定的组合，即所谓“炉瓶三事”，今藏山西省博物馆的《祇园大会图卷》所绘一组，或者可以算是它最早出现在绘画作品中“三位一体”的完整形象29（图2-13）。《图卷》作于“至正丙午佛生日”，即一三六六年农历四月初八，出日本释氏发僧之手30。

明清时代，作为炉瓶三事之一的香合，材质也更加多样，瓷合，玉合，珐琅合，金镶宝石合，等等。炉瓶三事并且成为室内精巧的陈设小品。故宫所存乾嘉时期的《倦勤斋陈设档》中记述道，倦勤斋的西稍间里设宝座，宝座上铺绣黄缎坐褥，其右设红雕漆梅花式香几，几上“青白玉有盖炉瓶盒一分，炉连高三寸一分，瓶高三寸一分，盒径一寸七分系耑作，炉顶另安青玉座一”31。台北故宫藏一套青白玉炉瓶三事，炉高8.9厘米，两立耳，三乳足，炉盖雕镂西番莲，盖顶嵌一个透雕蟠螭的玉钮。箸瓶高10.5厘米，香合高2.7厘米，装饰风格与炉一致32（图2-14-1）。如果为《陈设档》拉近一个特写，那么这正是很合式的一例。

为了室内布置的合宜，炉瓶三事还可以制作得很别致。台北故宫藏一套古铜釉瓷的炉瓶合，原陈设在清宫的多宝格里，为贴近多宝格的后壁，香炉和箸瓶都作成圆其外、平其后的样子，特制的台座亦同此式。子母口的香合内口径只有4.7厘米，外壁底缘凸雕一周莲瓣，莲瓣托起的香合茶叶末釉作底，上边细描金色卷草纹和如意勾云纹。炉瓶合下又各有木座，座下有榫，插接在木台上而成一整体33（图2-14-2）。或装饰豪华，或点缀风雅，炉瓶三事在明清小说和绘画中，也常常是作者信手拈来即成风致的一抹俏色。《红楼梦》第四十回写大观园中的宴饮，曰：“这里凤姐儿已带着人摆设整齐，上面左右两张榻，榻上都铺着锦裀蓉簟，每一榻前有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也有圆的，其式不一。一个上面放着炉瓶，一分攒盒；一个上面空设着，预备放人所喜食物。”34炉瓶三事置身在这样一个具体的情境里，自然更见出它的可爱。

可爱尚有竹制的香合。《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曰探春把宝玉叫到一棵石榴树下说话，说是“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吊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候，或是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怎么象你上回买的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儿，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35。台北故宫藏有一对竹雕香合，其一是竹根拼镶起来略呈椭圆的菱花形，周遭开光处和香合盖的顶上都透空雕着西番莲，大小约止一拳36（图2-15）。镂空的做法原是为了透发香气——香合里边多要放着香饼，它与明清时代最为流行的香筒应属一类，而与单单只是存置香饼的香合尚有区别。不过探春所谓“有意思儿又不俗气”的好轻巧顽意儿37，却正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