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常子也躺下睡了。天刚蒙蒙亮,她从口中第一次说出“死”这个字眼。她似乎早已被世人的生活折磨得筋疲力尽,而我一想到自己对世人的恐惧和生存的烦忧,再想想金钱、地下运动、女人和学业,我简直觉得无法继续活下去,于是不假思索地赞同了她的提议。
但那一刻,我并没有真正做好“去死”的思想准备。对于死亡,我多少还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
那天上午,我和她徜徉在浅草区,一块儿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各自喝了一杯牛奶。
“你去把账结了吧。”
我站起身,从袖口里掏出钱包,打开一看,里面仅有三枚铜钱。一种比羞耻更为凄烈的情愫一下子俘虏了我。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自己在仙游馆的那个房间,只剩下了学生制服和被褥,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进当铺了。除此之外,我的所有家当就只有此刻穿在身上的碎花布和服和披风,这就是现实。
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活在这个世上了。
看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常子站了起来,瞅了瞅我的钱包问道:“哎?!就这么点钱?!”
她无心的一句话,深深地刺透了我的骨髓。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所爱的人说的话而痛不欲生。三枚铜钱说到底根本算不上是钱,它带给我从未咀嚼过的奇妙屈辱感,一种没脸再活下去的屈辱感。归根到底,那时的我也许还没彻底摆脱“有钱人家公子哥”的身份吧。那一刻,我真正地下定决心:我要去死。
那天夜里,我们俩一块儿跳进了镰仓的海里。常子说,她的腰带是从店里的朋友那儿借来的,随即解下腰带叠放在岩石上。我也脱下了披风放在同一块岩石上,然后双双纵身跳进了海里。
常子死了,我却被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