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标志着我的人生从此开始了新的篇章,我将为人妻,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注定是一个短暂而悲惨的段落。
我丈夫住在马克洛里安第四街区一间三卧室房子里,房子简朴、结实、功能丰富。他确实花了一番心思(我怀疑他的姐妹们一定帮过忙),把我们的卧室打扮得漂漂亮亮,购置了粉红色窗帘,粉红色枕套,就连床头的粉红色花瓶里也添置了几朵粉红色丝绸花。每一个摆设都很到位,只是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粉红。第一次看到房间的布置,我几乎不禁要咯咯发笑了。到了新婚之夜,我已经整整24小时没合眼。真是谢天谢地,经过一整天忙碌,我丈夫也筋疲力尽,并没有向我提出性要求。我们一躺下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过来。有那么一刻,我感到一阵恐慌。睁开眼睛,我看到了粉红色的窗帘,外面是朦胧的日光。在陌生的床上,我身边躺着的竟然是一个男人。就在一刹那,我在想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但很快就想起来了。我嫁给了哈米德,嫁给了躺在我身边安然入睡的这个男人。他轻轻地打鼾,我忘情地看着他,微笑着,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这是我身为人妻之后的第一天的开始。
哈米德的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子也跟我们一起住。她刚刚守寡,没地方可去。我却为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而觉得安慰,她曾经当过老师,聪明优秀、精神饱满。我们相处也很融洽,终于我也过上了较为惬意的日子了。哈米德温和善良,跟我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完全吻合。我们很享受朝夕相处的日子,整天有说有笑,筹划着美好的未来。自从7岁刚开始上学的那天我非常开心过之后,再也没像现在如此开心了。生活终于朝着我理想的方向前进。
婚礼之后的一个星期,我们又举行了一个所谓的塔哈特加米仪式。新娘新郎坐在装饰品、鲜花和彩带之下,喜迎客人。来宾过来道贺,奉上礼物。孩童时代,我姐姐和母亲常常哄我说,在塔哈特加米仪式上,我将收到很多很多的礼物,或许还会收到一辆车,一间乡村别墅,甚至一吨黄金。然而,在塔利班时代,生活不能太张扬。朋友和亲戚来了,也带来了他们的礼物:一块桌布,几个新碟子,50美元。
等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哈米德马上去他的办公室做事了。他的姐姐和我正要沏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的大姑子打开门,迎进来几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缠着黑色头巾。原来,毛拉奥马尔,也就是当时的塔利班头领,听说我哥哥米尔沙卡伊回到了喀布尔,就签署了一张逮捕证。他们已经搜捕了他三天三夜,我哥哥已经躲了起来。亲戚们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他们希望我安心度蜜月,不受惊扰。
而现在塔利班分子竟然找上门来了。他们冲进我的喜乐天堂,就像一群困兽,什么都没问,径直走向我的卧室,而我还坐在花环之下,穿着华丽的衣服,化了妆。看到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脸上的神采立马黯淡了下来。生命中实在有太多的麻烦,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我快乐的生活马上接近尾声。他们大声叫嚷,要我们待在原地别动,然后直奔我卧室,开始了一番彻底搜查。他们一见到床单就撕,那可是我和哈米德刚刚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啊。